肥玉叶按着刀,侍立于“泺源堂”亭柱外的阴凉檐下,听到这里不禁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干娘李师师就是狮山茶场的主人,江南最大的炒茶商人。

    北人一贯崇尚汉人文化,基本上南方流行什么,北方马上就会学去,引为时尚。

    可以想见,今天杨沅以大宋学士的身份,用这炒茶招待济南官绅。

    今日之后,龙井炒茶在济南府就能立刻千金难求。

    这个杨沅倒是无意中成全了干娘的一桩大生意呢。

    想到这里,肥玉叶不禁偷笑了一下。

    只是她那笑容刚刚浮到脸上,目光便是一凝。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叫她震惊的想法:

    那个难忘的夜,淡淡的星光月色、树上凌落的樱桃、一缸荷花水……

    明明正是炎炎夏日,肥玉叶的汗毛却忽然一下子竖了起来。

    李师师的男人,不会……不会就是……他吧?

    辛赞听了杨沅一句“不饮趵突水,空负济南游”,不禁一阵激动。这句话,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辛赞作为一个济南府人氏,倒不是因为被人盛赞家乡山水而激动。

    而是中原沦落已经太久太久了。

    中原陷落时,他正当壮年,如今却已是两鬓苍苍。

    他从盼望着能够亲眼看到王师北复中原,到现在希望有朝一日王师能北复中原,

    这种心境的变化中,有着多少辛酸失望、有着多少苦涩难当。

    大宋,还会收复故土吗?

    大宋,还能收复故土吗?

    随着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辛赞一颗苍老的心也愈发地沉寂。

    此刻杨沅说出的这句话,如果是流传于南方,那岂不就说,南方宋人并没有忘记故土?

    辛赞强抑激动,微笑地道:“‘不饮趵突水,空负济南游’,呵呵,趵突泉因为杨学士这一语,要盛名于世了。”

    杨沅并不知道辛赞是什么人。

    眼下在杨沅眼中,只是把辛赞当成一个归附了金国的汉人。

    尤其是他能作为当地士绅之首参加接风宴,显然是倍受金人器重的人物,杨沅对他的戒心也就更重一些。

    杨沅微笑道:“这倒不是杨某所说!这是流传于南方的一句话。”

    杨沅想到了祖籍济南的冷羽婵,便道:“杨某有一位朋友,正是济南历城人氏。这句话,杨某就是听她说的。”

    杨沅顿了一下,又一语双关地笑道:“辛翁你就在济南城住着,这趵突泉水,辛翁想喝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取用,自然不会觉得它的珍贵。

    只有失去了它的人,才会对它念念不忘啊。”

    孔彦舟冷笑道:“失去了它的人对它念念不忘?念念不忘又如何,难不成你们宋国还想打回来?”

    杨沅乜了他一眼,把手一抬,袖子就滑了下去。

    孔彦舟如惊弓之鸟,立即一个大撤身,“哗”地一声,摆了一个起手势。

    孔彦舟猛然一口丹田气沉下,就像一只蛤蟆精似的,脖颈粗胀,额头青筋都绷了起来。

    杨沅抖了抖手,淡然道:“奸臣误国,祸害宗社,致我大宋有北地之失。”

    杨沅向孔彦舟瞟了一眼,淡淡地道:“若是金国来日多几个如你孔将军一般的人物,杨某又何惮于做我大宋的粘罕、兀术呢?”

    靖康之变、宋室南渡。

    作为一个国家,是必须要对沦落了半壁江山的重大责任做一个检讨的。

    可是除非是一个国家灭亡了,由新的国家对它做出历史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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