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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娴一家住在西关长乐坊的老骑楼里。

    越城地处岭南,炎热潮湿,人们干脆造了几条“腿”把楼架高。长长的骑楼队伍连在一起,架空的地方给人通行,看上去像是“骑”在街道上的楼。

    楼上住人,防潮防水;一楼借着人流做点小生意,翻风落雨不用愁。

    陈家娴伸出手,搓搓眼睛,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梯走下去。

    楼下就是陈家的糖水店,陈家娴看着“陈记糖水”几个字,别过脸去。

    邻居江伯在骑楼下推车炒陈村粉,附近都是炒粉的香气。陈家娴挤进人群掏出手机扫码:“江伯,加蛋加肠。”

    她看到微信余额里的两位数,顿了顿:“加肠。”

    江伯笑眯眯:“去上班啊?”

    “嗯。”

    江伯用铲子划开火腿肠的红皮塑料包装挤进炒粉里,又动作麻利地敲了个蛋摊在热腾腾的煎台。金灿灿的煎蛋在铲子上翻了个面,拍在陈村粉上。

    陈家娴意外:“我没加蛋。”

    江伯摆摆手,意思是不收钱:“妹妹仔,第一日翻工,赚大钱。”

    陈家娴按了按眼睛,点头。

    她拆开一次性筷子,端着炒粉,站在一边。

    再抬头,两米外站着一个女人。

    是“那个女人”。

    ……

    “那个女人”背对着糖水店,穿一件剪裁合体的小黑裙,一只手抓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捏着手机通话。

    手指甲修成短短的方圆形,整齐地涂成红色。

    脚指甲也涂得一丝不苟,穿交叉带的黑凉鞋,踩在破碎的半块麻石砖上。

    刚刚下过雨,老骑楼的廊柱已经斑驳发黑,立面细细碎碎地剥落下来。老城区排水不好,雨水混着泥渣汇成洼。

    她的鞋跟上点缀着三颗珍珠,踩下去,浸泡在污水中,微微闪一点亮光。

    在迟缓、破败、肮脏的环境里,那个女人格格不入。她在通话,语速很快,每句话都像折断的冰菱,气质干脆,整个人带着一股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关晞,30岁。

    她看起来肆意又潇洒。

    不知怎的,面对关晞,20岁的陈家娴突然感觉无地自容,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自卑混着羞耻缓慢攀升,好像自己就是那根剥落的廊柱,需要尽快消失。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多看了好几眼。

    然后,垂下眼睫,用筷子拨了拨眼前的煎蛋。

    ……

    被陈家娴所羡慕的关晞打完两个电话,垂头在手机上查看工作邮箱。

    整整5天。

    她从卓秀集团总部降职到越城分公司的长乐坊项目,已经整整5天了。

    邮箱里仅孤零零躺着一封通知她降职到长乐坊项目的邮件。

    除此之外,其他的工作通知、工作安排——

    空空如也。

    她被长乐坊项目彻头彻尾地无视了。

    关晞皱了皱眉。

    她去一边的推车上叫了个炒陈村粉,和炒粉的江伯聊了起来。

    “拆迁?拆唔掉的啦。”江伯语气坚决,“住了一辈子,谁不想死自己家床上啊?”

    旁边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笑着说:“老人家,拆迁以后住新房子,又干净又整齐,还有电梯。时代发展日新月异,您要转变思想,跟上时代。”

    江伯的铲子磕在煎锅上当当作响:“我管他什么时代!时代发展经过我同意了吗?我都没答应,凭什么就要我转变思想啊?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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