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滑,沈清棠不慎摔在了地上,却叫人撑伞扶了起来。

    是个少年。

    油纸伞下的眉眼干净,看过来的眸光也是极温润疏朗的。

    她听门房唤他“大公子”。

    大公子……

    沈清棠曾听祖母提起过他。

    没有犹豫,她立刻攥紧了面前少年的衣摆,一双澄净眼里盈满了泪,怯生生喊他,“琮之哥哥……”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她被裴琮之带进了承平侯府。

    裴老夫人到底是常年吃斋念佛的善心人,她又有祖母留下的金锁为证,抱着她哭过一回,便将她安置了下来。

    从此,她就成了这承平侯府里的沈姑娘。

    她是记着承平侯府的恩情的。

    若不是裴老夫人收留她,她又焉能安然无恙长到现在。

    她也是记着裴琮之的恩情的。

    若不是他当年牵她的手,带她进府,她会不会死在当年那个滂沱的雨天?

    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谢他们,也是真真切切期望离开。

    “求佛祖怜悯。”

    夜深无人,沈清棠悄悄跪在佛前发愿,“保佑清棠如意顺遂,此番圆满。”

    她提着裙,从大雄宝殿出来,借着清幽月光回房。

    途经一间禅房,里头窸窸窣窣有说话喘息声传来。

    这间禅房沈清棠常来,白日寺里的僧人会在此传授佛法。她跟着裴老夫人,也来听过几次,却是不曾知道夜里也有人来。

    到底是好奇心作祟,她也恍然听着其中有个声音太过熟识,总要辩个分明。

    于是轻轻靠过去,借着一点窗子的缝隙往里瞧。

    只一眼,她骇得不轻,转身欲要离开,衣袖却叫窗子勾住,发出细微声响。

    “谁在外面?”

    禅房里的女子立马惊觉,匆匆拢起半掩的衣襟,连忙出来看。

    禅房外寂静幽深,空空如也,哪有人在。

    跟出来的是个僧人,揽她入怀,软语宽慰她,“何曾有人,许是你听错了。”

    长廊的转角处,沈清棠被人捂着唇抵在墙上,不得出声。

    此处太黑,遮住了月光。她其实瞧不清人,只能闻见他身上清浅的苏合香。

    是裴琮之。

    等那禅房外的两人返了回去,他才松开手,姑娘顿时松懈下来。

    “琮之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泠泠月色下,仓惶未定的姑娘捂着心口,犹疑问他。

    他却竖指在唇边嘘一声,牵起她的手悄无声息离开。

    没送她回房。

    这寺庙里有一处小池,周围四绕着一圈青石,可供赏玩,也供疲累了的香客歇坐。

    裴琮之在其中一方青石上坐下,宽大衣袖将旁边的青石面擦净,回首邀她,“妹妹过来坐。”

    他面色太过平静,沈清棠拿不定他现下是什么心思,不敢违逆他,只得过去坐了。

    “琮之哥哥……”她提着心看他神色,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郎君不甚在意,问她,“妹妹都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