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坐在他身旁守了一日,换水拧帕,直到日头落了西山,他才慢慢退热。

    睁开眼,是姑娘疲倦的受不住,趴在榻边睡着了。

    她昨夜没睡好,眼睑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又辛苦照顾他一场,眉眼都是疲惫的。

    只唇紧紧抿着,分外抵触提防的模样。

    她虽失了忆,身体却记住了那些算计不堪,便是在梦里,也总是不能松懈下来。

    总要慢慢消解。

    晚些时候,沈清棠从梦里醒来,榻上的公子仍沉沉睡着,闭阖着眉眼。

    好在额上的发热是退了。

    她落下心来,抬手揉了揉睡得酸胀的脖颈,起身出去。

    去厨房煮了碗清粥搁在桌上,又留下了一封信,叮嘱他醒来记得喝清粥,才掩上院门,悄然离开。

    月落松窗,榻上的公子睁开眼。

    看见了桌上的清粥,也看见了她留下的书信,深眸沉晦如海。

    沈清棠回自己家去。

    程颂正在门口焦急等着她,瞧见她从隔壁出来,目露诧异,“清棠,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

    沈清棠耐心解释,“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染了风寒,没有人照看,我见他实在可怜,便熬了风寒药给他送过去。”

    又问程颂,“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等你呀!”

    程颂是为昨夜里没能来送沈清棠回家的事,专程过来解释。

    原是昨夜雨势大,有胆大的毛贼趁夜偷盗,正巧被他撞上。两人你追我赶的,直追了好几条街,这才耽搁了去接她。

    程颂本想着今日接她的时候再解释,没想到去安济坊却扑了个空。

    康大夫说她今日身子不舒服,早早回去歇息了。

    于是他又巴巴赶了过来。

    “你自己身子都不舒服,怎么还不好生歇着,跑去照顾别人?”程颂一脸的不赞同。

    沈清棠抿着唇,无所谓笑了笑,“没有不舒服,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再说了,左邻右舍的,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嘛!”

    她要学医,济世救人,自当是个善心的好姑娘。

    又兴致勃勃问程颂,“你还没说呢,昨夜那毛贼抓到了吗?”

    骤听这话,程颂顿时偃旗息鼓了下去。

    “没有。”

    他面上尽是忿忿难平,“我就奇了怪了,咱们这陵川何时出了这样厉害的毛贼了?那功夫厉害的,清棠你是没瞧见!”

    程颂压根就不是那毛贼的对手。

    他被那毛贼引着,满陵川城里转了一遍,愣是连那毛贼的脸都没瞧见,更遑论抓他。

    时间一长,程颂也觉得那毛贼是在玩弄他。

    偏又拿他没法子,他是衙役,公职在身。一夜苦追下来,腿脚都差点废了。

    程颂真是不能理解,“你说那人有这么好的功夫,做什么毛贼啊?屈才了么不是!”

    他替毛贼感到惋惜,也替自己愤愤不平,“可怜我昨夜苦追一夜,今日被张班头知道了,还挨了一顿批,说我功夫差,连个小小毛贼都抓不住。”

    这真是冤枉了程颂。

    他已是陵川城里功夫最好的衙役了。

    只可惜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程颂纵是再不服气,也只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