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弘治十八年,承蒙皇上恩典,严某得以在翰林院做编修。其时掌院学士是白士英白大人。白大人清廉有德,嫉恶如仇,是一位大大的好官。可惜宦官朋进羽翼已丰,正想着争权夺利。他控制了宫内二十四衙门,以东厂为鹰犬,外联朝廷中一些奸臣,狼狈为奸。白大人看穿了朋进的阴谋,与翰林院十几位学士、编修,还有朝廷六部二十余位侍郎、主事联名上奏,揭露朋进的狼子野心,请皇帝治朋进的罪。结果朋进早有防备,反而奏报白大人结党营私,陷害内官,有不臣之心。双方的奏本递到了御前,皇帝见白大人和翰林院学士、编修,六部侍郎、主事等人三十余人联名上奏,心下起疑,待看到朋进的奏折,坐实了白大人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结果皇帝震怒,将白大人流放边关,在奏折上署名的翰林院诸位学士、编修,还有六部侍郎、主事,全都罢官问罪。朋进趁机和被他收买的御史及六部官员联手,将平日里与他做对的官员尽数打成了白大人一党。这件案子牵连了上千人,翰林院正义之士和朝廷中的忠臣为之一空。因此案死亡的官员也有四五十人。”

    严嵩说到这里,看了寿南山一眼,接着说道:“其时翰林院的诸位同僚群情激愤,都要写折子为白大人喊冤,独有严某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想那朋进控制了宫中二十四衙门,自任东厂督公,秉笔太监是他的死党。众人就算写了折子,皇帝也看不到。而且大案未了,皇帝仍然怀疑朝廷中有人结党,朋进的杀人利刃未收。此时再上折子为白大人喊冤,更加坐实了他‘纠集同党,意图不轨’的罪名。只怕救不了白大人,反倒又有一大批人要跟着倒霉。

    “严某只说了几句话,便有同僚指责严某贪生怕死,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更有人激愤之下,挽起袖子要殴打严某。想当年土木堡之变的消息传到京城,一伙子文臣在大殿之上活活打死了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可见若是众人同仇敌忾,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弄死一个身负武艺之人也并非难事。严某一介文臣,自然不能与马顺相比。是以见到众人如此模样,只得闭口不说,抱病回家。

    “果不其然,这些翰林院的学士、编修上了折子之后,又被朋进陷害,几乎都被归入白学士一党,贬斥出朝廷不说,还有十几人被投入诏狱,受了无尽的折磨。朋进后来虽然倒了台,他的干儿子刘瑾却要比他更加厉害。在朝廷之中弄权不说,更有谋反之心,险些颠覆了大明江山。若不是白大人一案使得朝廷之中正义之士为之一空,刘瑾想要弄权,只怕也不会如此容易。”

    严嵩说到这里,寿南山嘿嘿一笑,口中说道:“想来严大人当时便看出朝廷之事已不可为,便即告病回家,静观政局之变,以待天时。是也不是?”

    严嵩正色说道:“老先生说的不错。其时朋进羽翼已丰,朝廷内外都是他的党羽在掌权。有些官员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抱定了必死之心,仍然想着除掉朋进一党。却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后虽然拱翻了朋进,却换了一个更加厉害的刘瑾上台。若是众人能够稍稍讲求一些谋略,不与朋进正面纠缠,而是暂时隐忍,寻找他的破绽,再予以致命一击,又哪会有后来的刘瑾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