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惊诧道:“世叔怎的知道小侄爱喝鸡蛋汤?”

    范进淡笑道:“你父亲可没少提起你,世叔我又岂会不知。”

    听说府上准备了鸡蛋汤,小包立时便雀跃起来,感受到了范府对他这个仆人之子的尊重。

    这份尊重不是装模作样,流于表面的虚礼,而是发自内心的。

    因此,不得不再次郑重施了一礼,真心实意道:“不瞒世叔,小侄自小便爱喝鸡蛋汤。”

    “只是幼时家境贫苦,难以饱尝……”

    范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正好,今日不妨多用些,也试试世叔府上厨子的手艺。”

    “世叔府上的厨子,自是好的。”

    小包说着,便稍稍落后两步,紧随着范进前往膳厅。

    “老包,别忙活了,快坐。”

    管家伺候在一旁,目光不时在范进与小包身上流转,心里跟装了块明镜似的,亮堂堂的,范进说完许久,方才回神。

    小包看着老包躬身侍立在一旁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里是范府,高门府邸,规矩森严,终不比家里自在。

    “老爷,前头还有些事,老奴要盯着,仔细下面的人办事糊弄,难以周全。”管家福伯连连摆手推辞。

    话虽如此,实则是不敢坐。

    自己儿子是读书人,秀才身份,自是有资格入席的,可他说好听了是管家,实则一介奴仆,还是老爷开了恩,国维才能顺利参加举业。

    以前国维蒙学之时,他便暗自神伤,自己这样的身份,实在是拖累了儿子。

    读书人向来是最重出身的,国维该如何述说自己的出身呢?

    难道要说,他爹给人当仆人?

    记忆里,前些年国维不长进的时候,自己与儿子在大街上相遇,当国维的同窗问起‘那个老头是谁时’,国维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相干’。

    那一刻,剜心般的疼痛袭来,险些没让他昏厥当场,紧随而来的便是浓浓的歉疚感。

    自己这样的身份,的确是给儿子丢人了。

    哪怕倾尽全力待儿子,但奴仆之子,依旧是洗刷不净的耻辱,一道永不消退的伤疤。

    “有什么打紧的,让你坐你就坐。”范进几乎是压着福伯坐下。

    见他顺从地矮下身子,如坐针毡般地坐下,范进这才再次开口,“你这半辈子,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大儿子,还供孩子进学,已经够对得起了他了。”

    说着,看了看福伯穿的这一身,不由道:“如果我没记错,打从见你,你就穿着这件褂子,听府上的下人说,你都十年没买新衣裳了?”

    说完,却是看向了小包。

    小包双股颤颤,低着头,不敢与范进对视。

    他清楚,世叔这是在敲打自己。

    “老爷,我这人恋旧,新衣服容易糟蹋,旧衣服不怕糟蹋。”福伯拉扯了一下衣裳,双手不着痕迹地覆盖住缝补的地方。

    范进并未理会,而是直直地看向小包,意味深长道:“国维啊,世叔今日便教你一个道理,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了自己,只要你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属于你。”

    言罢,范进拍了拍手,便有小厮手托卷轴走了进来。

    范进抬了抬眼皮,示意小包拿起看看,“这是前几日世叔我临摹的字,今日便赠你了!”

    小包闻言,踟蹰接过,缓缓展开,目光落在上面,顿时眸光大亮,下意识喃喃出声:“起青萍之微末兮,化狂飙以骋太宇。斥蜚语流言而自立兮,辟江山社稷以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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