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腰永远弯着,头永远低着。

    我爹说着眼眶红了一片,嗓音变得越发嘶哑,言语之中带着愤恨带着不甘,又带着对我娘的想念和赞赏。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上人,看中我的才学,看中我的长相,他们根本不知道,因为你娘我才苦学,因为你娘我才会长得如此。”

    “他们永远不知道,不是你娘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娘,是她把我这一坨烂泥拉起来,是她用她的血肉成就了我的读书之路,成就了我的状元之路。”

    “凭什么,沈坤初凭什么欺负她,凭什么把她欺负之后,把她扔进了后宫里,让人剁了她的四肢。”

    “我恨,我恨他们所有人,所有沾上你娘鲜血的人,恨不得撕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我爹在颤抖,在恨。

    就算沾上我娘鲜血的人都死了,他还恨。

    “也是怪我。”我爹说着嗓音越来越小,痛恨欲决变成了自责,“我为什么要有报负,为什么要考取状元?”

    “我若只止步于秀才,不来到这繁华的京城,在乡下教一两个学生,有二亩田,和你娘粗茶淡饭好过所有人。”

    “说到底,杀害你娘真正的凶手是我,是我……”

    “爹,不是的,不是的……”

    “就是。”我爹根本就不听我的否认,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他像陷入了魔怔之中,拉起了被子,往沈青临头上一盖捂住他:“我犯了错,我不能让你有危险,姜回,我杀了沈青临,往后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以后你只管做你的太后,权倾天下,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即可。”

    我浑身一颤,看见了沈青临放在外面的手动了一下,似他听到了我和我爹的对话,知道了我爹和我要杀他,他躺在床上,无能为力。

    过了许久,我看见沈青临的手垂落了下来,我爹怕他不死,又捂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死的不能再死,才拉开被子。

    沈青临紧闭双眼,这下永久的睡过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若不是我仇家的儿子,他对我如此的好,我愿意给他生个儿子,我愿意和他相敬如宾一辈子。

    可惜没有如果,他身体里流着沈坤初的血,我若爱上他,给他生孩子,就是背叛我死去的母亲,就是背叛我的爹。

    所以我和他只能是被利用和利用,仇家和债主,生与死的关系。

    我爹杀沈青临,又把他的仪容整理好,随即站起身来,走到装着沈坤初的大缸前。

    沈坤初瘦骨如柴,脸上只剩这么一层皮,还剩一口气,唯一完好无损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我爹走到他面前,缓缓的蹲了下来,与他视线平齐,“皇上,谢你多年的信任,不但让我在朝廷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还让我在外臣之中名声大噪。”

    “因为有十几二十年的铺垫,我假死之后,才能给我的女儿,我的外孙,扫清外面的道路。”

    “沈坤初,你没想到吧,你费尽心思得来的江山,最后要落到根本不是你沈家人的血脉之手。”

    沈坤初双目欲裂,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来,身体更是碰撞着大缸,企图把大缸撞裂,从大缸中出来跟我爹拼个你死我活。

    我爹看着他挣扎,吐出冰凉的话:“报应,这是你的报应,这是你们沈家的报应。”

    沈坤初突然之间泄了气,不挣扎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爹,我爹站了起来,从腰封里掏出一瓶药。

    一瓶不知道什么药,打开盖子,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握着药瓶,手微微倾倒,药品里的药粉落在了沈坤初的头上。

    沈坤初的头发瞬间燃了起来,也有药粉落在大缸里面,里面也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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