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刘非很确定:从自己走下王驾,一直到兄弟几人走到刘荣面前,跪地叩首,以全君臣之礼的时候,刘荣面上挂着的,还是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
但当刘荣哽咽的音线传入耳中时,刘非循声抬头望去,却见大哥刘荣面上,不知何时,竟已是老泪纵横。
——刘非曾在宫里听教兵法的先生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凡兵之大家,多精于变通之道。
毫不夸张的说:今日,刘非很可能见到了自己一生当中,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场‘变阵’……
相较于老五刘非得惊愕,以及老三刘淤的迟钝,老二刘德、老四刘余的反应,倒是显得更为老成了些。
几乎是在刘荣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兄弟二人便应声走上前,带着和刘荣一般无二的悲痛和哽咽,一人一边在刘荣两侧单膝跪地;
双手紧紧握住刘荣的手臂,含泪昂首看了看刘荣,而后便垂下头去,颤身啜泣起来。
“陛下…陛下节哀啊……”
“陛、陛下保重……”
见各自的大哥做出了示范,刘淤、刘非二人也先后上前,各自跪在自家兄长身后,半真半假的抹起了泪。
——不怪这些年近及冠,依旧还保留着天真烂漫的先皇诸藩虚伪,又或是对父亲的故去无动于衷。
实在是生于深宫之中,对于‘父亲’二字的认知,几乎完全来自于宫中先生们讲述的先贤经典,以及耳濡目染的孝悌人伦。
想想也知道:你打自出生起,就由母亲带着兄弟姐妹和你,住在一个稍大点的院落,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趟门;
情况与你母子/女一家类似的,还有左邻右舍三五家,平日里也鲜少走动。
有一个名为‘父亲’的人,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年半载来看你们一眼;
却也顶多是一起吃个晚饭,将你兄弟几人的功课考校一番,就和母亲歇下了。
等次日你们睡醒起床,那个名为‘父亲’的神秘人,却早已不见踪影,更不知下一次来看你母子是何时。
平日里,你兄弟几人就在宫里,听先生们讲讲课,说说治国安邦的道理。
你们只知道:对父亲要尊敬——因为全天下的人,都尊金你们的父亲;
你们只知道将来,你们会获封为王,治一方百姓民。
除了去石渠阁听先生们讲课,你兄弟众人唯一走出‘院落’的机会,便是一场又一场虚伪至极的晚宴。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你或许还会遵循本能,对父亲的慈爱抱有一丝侥幸和幻想。
但当这样一个父亲——或者说是有密切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自然法则终老时,你心中,真的很难生出由衷的哀痛,和对那个模糊身影的思念与不舍。
就像是你从小到大,满共就见过十几面的邻居大叔,你觉得大叔人还行,但对你说不上多好,总是板着脸,动不动说你不用功;
有一天,你得知这位大叔故去,你会哀痛不能自已,甚至潸然泪下吗?
若是有良心,能在葬礼上挤出几滴眼泪,就已经算是很感性了……
再多,别说你做不出来——再好的演员,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演好这么一出戏。
便如此刻,兄弟众人能各自做出‘哀痛欲绝’的姿态,毫无表演痕迹的泪流满面,已经是让刘荣都暗下感到惊奇了。
至于追求弟弟们是否真情实感、是否装模作样?
呵;
天家无情,说的可不只是皇族对女人;
孤家寡人,更不是说说而已……
“河间地处齐赵之交,临海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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