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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遭灾之后,依旧保有部分丁口、牧畜的,无一不是横霸一方的强大部族。”
“但凡是小一些、弱一些的部族,一旦遭了灾,便基本是到了第二年,乃至多年之后,才会被路过的其他部族发现。”
“——这种悄无声息间,便举族灭亡的部族,其灭亡之地,会引发周边其他部族的拼死争抢。”
“不同于我诸夏之民,对这种不祥之地的忌讳:草原游牧之民只会说,这里死了很多人,那这里的水草,就会被滋养的一场肥美……”
以略带回忆的口吻,说起这些年轻时,在草原上的见闻,韩颓当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现出阵阵不忍。
暗自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调整过来,而后才继续说道:“除了天灾,便是人祸。”
“即便躲避了旱涝、暑寒等天灾,也还有人祸,时刻威胁着游牧之民的安危。”
“或许是一片草场,引发了几个部族之间的争夺;”
“也可能是几条人命,使得几个部族之间接下仇恨。”
“总而言之,为了生存,游牧之民的一生,始终都在和天争、和地争,以及:和人争。”
“——凡人之力,自是争不过天地法则;”
“没有天灾降临,便总是会死人。”
“于是,草原游牧之民,便会同彼此,争夺那仅有的生存机会……”
听到这里,绕是对匈奴人、对草原游牧之民的了解不算太深,栾布也大致明白了个中内由。
——草原游牧之民,一生都在为生存而忙碌。
而且不同于中原的华夏农耕文明,只需要辛勤劳作,为温饱而忙碌——摆在草原游牧之民面前的生存难题,可谓是数不胜数。
其中,温饱两项,甚至可以说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解决的两项。
在这样的生存条件下,什么礼义廉耻,什么风骨傲气,统统都要给生存二字让路。
只要能活下来,原本可以打赢的仗,也可以考虑议和;
双方势均力敌的战争,也完全可以考虑投降,并被对手合兵。
至于敌人更强大的状况,那就更不用说了——跑得掉就跑,跑不掉就降!
考虑到跑需要时间,还要丢弃许多已经拥有的生产工具和财富,所以在游牧之民心中,投降才是首选。
能投降、能靠献上忠诚而保全部族、保全性命,以及部分财富,那就不会有人选择逃跑。
除非双方的仇怨太深、结下的梁子太大,到了不死不休、只要打输就会被灭族的地步,否则,没人愿意丢弃已经拥有的一切,成为游荡在草原上的孤狼。
两个游牧部族之间的战争如此,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之间的碰撞,也同样如此。
对于汉家、对于诸夏之民而言,不战而降,甘愿为俘为奴,或许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但在草原游牧民族的逻辑看来,这确实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就拿此番,汉家自北地出塞,奇袭河南地来举例;
你是个匈奴部族的头人,你的部族有万把号人,几千男丁组成的骑兵,同等数量的牧奴负责日常生产劳作,另有上万匹马、几万头牛,以及十数万只羊等牧畜,作为你这个部族的财富。
有一天,你听说汉人打过来了,而且是宛如天降神兵,一来就来了好几万,甚至有可能超过十万!
你会怎么做?
联合周边,那些平日里就和你抢水源、抢草场,甚至随时准备吞并你这个部族,奴役你们部族的邻居,去对抗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强大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