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枭没多想,这样一个侍女也不值得他多留心,只想她是个行事极妥帖又忠心爱主的人物,又想起她今日被妙仪所辱,便说:“起身吧,抬起头来让孤瞧瞧。”

    雾灯起身,抬了脸,却仍守着规矩,没有望向沈子枭。

    沈子枭见她脸颊肿得甚是可怖,便说道:“今日是撷华对你不起,明日孤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好好一张脸,毁了可惜。”

    雾灯忽觉这话熟悉,来不及细想,只依礼跪地磕头:“主子惩戒奴婢本是理所应当,奴婢不敢有丝毫怨言,更不敢劳烦太医。”

    沈子枭便说:“无妨,总归今夜你就不要当值了,回去歇着吧。”

    雾灯依旧有礼却疏淡:“多谢殿下。”

    话毕,沈子枭便来到院中,颇有赏雪之意。

    雾灯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的背影与当日济水河畔杀狼救她之人一模一样,又想到他说“好好一张脸,毁了可惜”……顿时便心揪起来。

    她今日原本不用当值,若非月涌癸水来了,又叫不应星垂,她便不会来替班。

    谁知刚到廊下,就听到寝殿内男女喃喃呐呐,一口一个“七郎”“爱爱”此起彼伏的声音。

    想起这个,她秋水般的眼眸便暗了下去,像覆了一层厚厚的草灰。

    羡慕,又嫉妒。

    心酸,哀伤,甚至……绝望。

    不。

    她闭上眼睛。

    强迫自己不能再想。

    只要想起便觉得是噩梦。

    风雪缭乱,露凝霜重。

    一夜过后,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南国少雪,江柍一见雪便雀跃不已,醒来之后连衣裳也未换,便提裙往外走,星垂“诶”了一声,忙拿了斗篷,唤道:“公主,好歹披件衣裳,若是着凉该如何是好。”

    江柍哪里肯听,走了几步便小跑起来,只因她听到院中似有舞剑之声。

    果然,她掀开毡帘,便见沈子枭正在一丛斑竹前舞剑。

    他一袭水墨织印青松纹的长袍,半披发,未戴冠,只用一根玉簪随意束发,额上勒着墨绿纱罗抹额,随他舞剑的动作,绸绦飘逸于脑后,缎袖拂动如流云。

    他剑风一扫,数十棵茂竹便沙沙晃动起来,竹叶簌簌而落。

    一时间,竹与雪均在他周围狂舞纷飞,似是被他吸引,又似被他掌控,这个处于纷扬中心的人儿,却浑然不觉自己早已与美景融为一体,剑锋所指利落干脆,快意潇洒似畅雨狂坠。

    沈子枭的剑法是这样,却又不只是这样。

    江柍看出了他跅弛不羁之下的杀伐和果决,那是一种隐忍的傲气与坚韧,让她想起嶙峋怪石缝隙里不惧疾风的劲草。

    她紧抿了唇。

    见他收住动作,她才扬起笑,拍手叫好:“好剑法!”

    他闻声转脸看她,剑未收鞘,剑身银光映于他冰冷锐意的双眸。

    可很快便暖了下来:“你醒了?”

    他收回剑,问道。

    江柍朝他飞奔而去,扑进他怀里,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噫,你身上好凉。”

    沈子枭便把她从身上扒开:“穿得这样少,不怕冻着?”

    低头一看,脚上穿的是软缎拖鞋,脚后跟还裸着呢。

    江柍说:“我不冷。”

    她虽是南国人,却很是耐寒,仿佛天生应该嫁到这北地来似的。

    沈子枭冷冷扫了眼拿着斗篷不敢上前的星垂,说道:“你怎么当差的?主子胡闹,你也不知规劝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