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彷佛都在平复内心的激动。

    陈顼终于开口问道:“而今如何?”

    侯胜北毫不犹豫,清楚地答道:“陛下,时机已至。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好!”

    陈顼一拍御座,奋然起身。

    “朕自天嘉三年归国,整整十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时机。合当你我君臣,建此功业。”

    他深深地看着侯胜北:“当初的誓言,卿可还记得?”

    想起那时,自己代表阿父来见陈顼,说出的那句话。

    侯胜北胸中一热,脱口而出。

    “只要安成王有志北上,我侯氏一族,任由差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顼畅快大笑:“使团出发已经准备妥当,就劳卿再辛苦一趟,前去北齐观衅!卿南返之日,便是议论起兵定策之时!”

    “臣,遵旨。”

    听着陈顼的笑声逐渐低落下来,侯胜北心中暗道:“陛下,如果有得选择,其实伱还是更想讨伐北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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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前往长安,尚是夏日。

    归来已是金秋,嫩绿的芽叶已经从成熟的翠绿,化作了金黄。

    等到自己去往北齐回来,树叶就已经枯黄落尽,只余光枝秃干了吧。

    萧妙淽替他打点冬日行装,满眼尽是温柔之色。

    这一年多以来,侯胜北马不停蹄,奔波往返于长安邺城和建康之间,两人都十分珍惜相聚的时光。

    “成婚之后,居然没能在家里好好待满半年,把母亲和长安都甩给你照顾。”

    侯胜北感到有些惭愧。

    萧妙淽轻轻摇头:“当郎,人贵在知足,知足方能长乐。像大圜那样,我就很开心。”

    她凝视着夫君:“陛下和你,都想着建功立业。身处乱世,不图强难以自存,妾身可以理解。”

    侯胜北拉起妻子的手,放到胸前轻轻摩挲:“妙娘休要如此说,相比功业什么的,你和长安才是最重要的。”

    感受着丈夫宽阔胸膛之下,心脏有力的跳动,萧妙淽道:“你能如此想,妾身很是欢喜,就是切勿苦了自己。”

    侯胜北失笑道:“我又如何会自苦,能有妙娘相伴,天天高兴还来不及。”

    没有理会他的贫嘴,萧妙淽缓缓道:“我佛有云:祗园精舍钟声响,述说世事本无常。桫椤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梦一场。”(注5)

    侯胜北咀嚼话里含义,觉得颇为深邃悠远。

    不过他素不信佛,稍微心动一下,就抛至脑后。

    马上就是和北齐的举国大战,胡乱想些什么呢?

    侯胜北抱住了她,开玩笑道:“阿父的嗣爵让给了小亶。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也得努力给长安挣个侯爵之位出来吧。”

    萧妙淽闭起眼睛,靠在他怀中:“就算封侯拜相,甚至贵为天子,也不得自由呢。”

    侯胜北心想,如果是简文帝那种柔弱天子,碰上国运衰微,自然如妻子所说。

    换成陈顼这种雄主,得天命庇佑,运势健旺,强就是强,怎么会盛者必衰呢。

    妙娘多愁善感,一定是佛经读得太多了。

    他哈哈一笑,亲了亲萧妙淽的脸颊,登上了出发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