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饼,那时候也便宜,几分钱几毛钱就能吃的非常好。再说炸油饼一直都有,只不过那时没有个人经营的,那时候叫做农村副业,你可以理解为生产队开了个早点摊,雇人卖早点,赚到钱算生产队集体收入,给卖早点的人发工资。

    他还当过小学校长?文化人?

    你太爷爷是那时候举全家之力供出来的读书种子,他爸和三个兄弟,一共四个农村家庭供他一个人念书,那时候念书贵,好在你太爷爷不负家族众望,考入咱们这块当时最好的学校,南开中学,现在叫南开大学,毕业后,被老师写信推荐到了老蒋政府的无线电学校当文化教员,年轻时跟着学校到处搬家,后来搬到重庆才算有了安稳生活,老蒋给他们这些老师开的工资应该不少,也是那时候才有底气娶了你太奶奶,你太奶奶当时带着你爷爷和姑奶奶两个拖油瓶,寻常人可养不起。

    太爷爷娶了个带俩孩子的太奶奶?也就是说,我爷爷跟太爷爷没血缘关系?

    你太爷爷之前有个媳妇,也是老师,跟着学校四处搬家累坏了,生病去世了,但两人没有孩子,你太奶奶是丈夫去世,带俩孩子,从弘农到重庆投亲,你太爷爷那时候刚租下重庆的房子,喜欢整天招呼朋友同事来家里喝酒增加人气儿,可家里没女人,一片狼藉需要找人帮忙收拾,他又不喜欢粗手大脚的乡下妇女,因为他有一大堆藏书,怕乡下妇女不懂书的价值,给他收拾坏了。

    那时他托朋友寻摸一个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之类,至少帮人收拾过书房,懂得怎么晾晒书籍的女人来当保姆,你太奶奶那时投亲,不能老吃亲戚的白饭,就应了这个差事,她是弘农一户地主给儿子从小挑选买来的童养媳,自幼就照顾地主儿子,跟他一起长大,别说地主儿子读书,就是地主儿子穿衣服都是她陪着教着,两人长大结婚有了两个孩子,就是你大姑奶和你爷爷,但男人早在城里读书时被同学带着先是染上了大烟,后来又抽上了白面儿,就这么着,家里那点产业都慢慢都换成白面儿抽没了,你爷爷还没学会走路时,他生父就抽死了,就剩她们孤儿寡母,你太奶奶干脆一狠心,把仅剩的那套破房子卖掉,去重庆投丈夫的堂姐,当时那个堂姐嫁到了重庆,丈夫是开饭馆的,你太奶奶在厨房帮厨干杂活,你太爷爷他们那些教员朋友老去饭馆喝酒,听说要找保姆,老板娘就推荐了你太奶奶,就这么遇到了你太爷爷。

    没等我继续追问太爷爷的后续故事,有父亲的徒弟来探望父亲,这也让我们父子之间难得的长谈草草结束,但从那天之后,我总忍不住想起酒桌上父辈们那些面红耳赤酣畅淋漓的回忆,想起茶桌前父亲的轻描淡写,想起太爷爷,太奶奶的往事,想起父亲那次奇幻的长途旅程,想起他曾经与港岛只有一步之遥,想起他们说起的关于这座城,这个镇,这个村,这些家族,这些面孔的变迁。

    那个在我脑海中本来灰蒙蒙泛着黄的年代,随着他们的讲述好像一瞬间生动鲜活起来,让我觉得那些我没经历过的岁月,不是没意思,而是很有意思,让我想要有种去走近它的冲动。

    于是我开始增加回老家的频率,抽空就跑回老家,父亲有空就和父亲聊,父亲没空就和那些父辈们聊天,甚至发展到去村口坐下,跟在墙边晒太阳的老人们聊天,再从村里跑去城里见其他老人,从本市再到邻市,就这么慢慢的收集着这些五六十岁,六七十岁老者的人生经历,他们之中有农民,有工人,有老师,有医生,有干部,有孤苦终老的鳏夫,有儿孙满堂的伉俪……

    很庆幸,我听的时候,他们还愿意对我说,让我能听到一段又一段作为后人,无法凭想象力去模拟的精彩往事,很多事,如果不是他们说起,我甚至无法想象。

    真的,他们中很多人的经历如果不是亲耳听他们诉说,我根本无法想象。

    举个例子,我经一名退休老师介绍,特意去拜访过一个老者,1941年生人,家住津门,如今退休安度晚年,住处不大,但装点别致,院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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