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人之子尚且视之如命,对自己的骨肉怎么就那么狠心?”

    狠心么?

    纤细手掌不禁抚上腹部,沈玉娇眸光恍惚,嗓音低低:“我丈夫已死,我一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逃荒已费尽心力,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再养一个?不若趁着月份尚小,一碗汤药下去,也免得将他带来世间受苦……”

    就算她之后能活着到达岭南见到父兄,他们仍是奴籍,生活艰辛,也无法帮她什么。她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想着在岭南寻个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落脚,到时找个地方做工,刺绣女红也好、浆洗衣物也罢,总之能挣得三餐温饱,能把平安养大成人,就已是万幸。

    但这种情况,若是再来一个孩子,她是决计养不活的。

    谢无陵听着她这话,浓眉拧了又拧,沉声道:“不就是死了个男人,这么颓丧作甚?这世上男人那么多,再找一个不就成了!”

    说着,他将桌上油灯往前挪了挪,他那张俊脸顿时照得更亮了些:“你面前不就是个现成的好男人?”

    沈玉娇怔忪,望向昏黄灯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下涌动诸般不解。

    她迟疑着开口:“你…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要她这个已婚妇人,哪怕还带着一个…该说是两个“拖油瓶”。

    不等她问出口,谢无陵便猜到她要问什么,嗤了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子做事向来只凭这个。”

    他伸手拍了拍健硕的胸膛。

    沈玉娇:“良心?”

    “良心是什么东西?老子是说心情。”

    谢无陵下颌抬起,又恢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模样:“反正你,老子是要定了。至于你肚里这个小崽子,你在外逃亡跟个饿死鬼似的,它竟然还能活下来,可见你和它的母子缘分不浅。既如此,你就安心把它生下来……”

    说着,他还伸手一指床里面睡着的小婴孩:“以后那孩子就叫谢天,你肚里这个就叫谢地,等咱们成了亲,过个一两年,再生两个,儿子就叫谢金刚,女儿就叫谢观音。”

    他越说越觉得四个孩子刚刚好,也不等沈玉娇再说,就揣着那只大海碗起身:“行了,你也别着急拒绝。左右大夫说你身体弱,要好好养几天,你就在这先住着,顺便想想老子的话。”

    “反正老子要力有力气,要相貌有相貌,你跟着老子,绝不叫你吃亏就是!”

    谢无陵撂下这句话,便往门口走去。

    看着那道即将消失在木门后的高大身影,沈玉娇心下忽的一动,脱口喊道:“谢无陵。”

    那身影停住,男人侧过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事?”

    “我不叫马翠兰。”

    沈玉娇唇瓣轻抿,再次开口:“我叫…沈玉娇。”

    门口的男人愣了下,而后另半张脸也转过来,狭长桃花眼噙着三分笑,语调慵懒而轻缓:“知道了,小娇娘。”

    -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只偶尔传来几声夏虫啾鸣

    青纱帐里,沈玉娇躺在硬板床上,眼睛直直盯着灰蒙蒙的帐顶,双手叠放在平坦的腹部,心头思绪宛若一团乱麻。

    怎么就有了呢。

    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时有了呢。

    自和裴瑕成婚,他们都无比期盼着一个孩子的到来。

    她至今还记得裴瑕离府的那个清晨,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腹部停了许久。

    虽然他没说,但她想,那时他应当也期许着。

    那不仅仅是他们的骨血,更是他给她的护身符。

    后宅女人,想要安身立命,不就是靠娘家、夫君、子嗣这三样么。有了子嗣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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