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黎一明的死讯后,来自心口极致的撕扯和碎裂是那么真实。

    然而事实是她远没有那么纯粹和高尚,去陷入一场不顾世俗眼光的爱情。

    她爱黎一明,爱他的成熟和体贴,爱他丰富的人生阅历。

    爱他的钱,爱他替她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让她从一个贫穷的小镇姑娘,变成了人人不屑、却又人人艳羡的黎太太。

    她可以上一秒还在巴黎看大秀,下一秒就飞去采尔马特滑雪,如果真的失去黎氏,这三年就是一场梦。

    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精打细算该怎么生活,在遇见黎一明之前,这确实是方咛最大也最简单的梦想。

    或许黎一明会在遗嘱里施舍她几千万,但几千万怎么够,怎么够她住在栌城地段最好的富人区,睁眼就能看到外滩和明珠,开最好的跑车,去最昂贵的奢侈品店消费,乘坐最豪华的国际航班满世界飞,只为了拍下自己想要的一颗钻石。

    比起黎一明在感情上对她的谋算和欺骗,这一刻,方咛更害怕的竟然是她“麻雀飞上枝头”的阶级跨越,只是一场梦。

    在金钱的蜜罐里整整泡了三年,那些平淡的梦想、淳朴的愿望,早已经完全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她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理想拼命学习、勤工俭学的学生了,她是黎太太,是丈夫的娇妻,是主人的宠物。

    方咛咬唇,苍白秀气的五官逐渐有些狰狞,她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那张脸,明明还是柔弱没有攻击性的模具样,但却可怕到她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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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您怎么淋成这样?!”

    佣人惊讶地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太太,此时客厅里坐着不少人,亲戚、股东、律师。

    黎雅博也在,他坐在最中央的长沙发上,翘着腿双手交叠搭在膝上,正和身旁的律师商谈着什么。

    见她回来,还这样一身狼狈,表情略微有些惊讶。

    方咛嘴角发白,虚弱地冲所有人点点头。

    黎太太这副模样,没有人会在这时候为难她,都体贴地让她回房休息。

    方咛看向黎雅博,她没有说话,但安静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黎雅博冲佣人道:“先带太太上楼休息吧。”

    她眼中空灵,抱着胳膊,肩膀冷似乎得颤抖,碎发上湿漉的雨滴顺着发梢掉在眼睫上,眨眨眼,那颗雨滴便像是泪水从脸颊滑落。

    短短几秒的直视后,方咛上楼。

    黎雅博略微眯眼,待她上楼后,等了几分钟后才缓缓起身。

    “抱歉,我失陪一下。”

    虽然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他应该没领会错她的意思。

    果然方咛的房门没有关,虚掩着留出一条缝,不过男人还是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得到房间主人的同意后,他推门而入。

    房间里就只有方咛一个人,她没有急着去洗热水澡,而是坐在床沿上,整个人还是湿的。

    黎雅博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方咛低着头,直到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朝她递来一块手帕。

    这个年代还随身携带手帕的男人不多,事实上就连随身携带面纸的男人都极少。

    手帕是灰色的,带着苦艾的香味。

    方咛纠结着眉头,没有伸手。

    黎雅博微微低下身,萦绕在她身边苦艾的味道又重了些,带着好闻而优雅的压迫感。

    “要我给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