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沈氏时,方咛愣了愣。

    她下意识去看黎雅博,可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笑着附和店员的话,说那一定要试试这几件褂裙了。

    好像他也只是这场世纪婚礼中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旁观者,而非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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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你先生对你真好。”

    试衣间内,店员一边帮准新娘穿上婚纱,一边对准新娘感叹。

    正在外面等的黎先生说他的太太是大陆人,于是店员换成了带口音的普通话和太太交流,但热情的语气丝毫不减。

    “他真的很有耐心,我之前接待过很多客人,都是太太在那里兴致勃勃地挑,而先生呢,在一边玩手机发呆,问他哪件好看,就说都好看。”

    方咛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笑。

    一场婚礼,新郎大多是陪衬,新娘的美丽才是婚礼的重点。

    店员见过太多的客人,招待过太多如坐针毡的准新郎,像这样有耐心的准新郎,真的很难得。

    反倒是准新娘,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女人不喜欢看到自己漂亮的样子,穿好婚纱后,为了配合头纱,店员又特意为准新娘做了发型,戴好头冠。

    对于店员来说,在婚纱店工作最有成就感的一刻,是当试衣帘揭开、盛装打扮的太太展现在先生面前,她从男人眼中看到惊艳神色的那一刻。

    没有人会忍心拒绝美丽的人和事物,所以她会尽力地服务好每一位准新娘,尽力地用最美丽的婚纱,衬托出准新娘的美丽。

    她同样希望,能收获到这位谈吐温文的先生惊艳的目光。

    但这位先生的性格显然内敛,他并没有像之前她接待过的那些准新郎,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另一半面前,用惊艳的目光对准另一半,直白而肉麻地表达“bb,你真系好靓啊,我快畀你迷死咗(宝贝,你真的好漂亮,我要被你迷死了)”。

    男人仅仅是在试衣帘揭开的那一瞬间,对太太定住了目光。

    柔光如水的缎面曳地婚纱,包裹住了她最惹人怜的柔弱与清丽。

    黎雅博没有动作,唯有随意搭在膝上的那只手,微微收拢,抹皱了原本平整的西裤。

    透明镜片下,那双藏蓝的眼眸太像一片幽深的海,深邃而浑厚,太多的情绪就如月光下掀起的海浪,阵阵翻涌闪烁。

    店员说:“哇先生,太太真系好靓,系咩?(太太真的好漂亮,对不对)”

    男人这才回过了神。

    他眨眨眼,垂下睫,直至眼中的浪潮平息,才重新抬起眼来。

    望着一身曳地婚纱的方咛,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气,没有过分夸张的欣喜若狂,只是平静和温柔,却又带着些许隐晦而克制的炙热。

    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而轻,轻到在这不大的试衣间,店员和方咛差点没听见。

    “…系啊,好靓。(对,好漂亮)”

    极其简短的夸奖,可他的目不转睛似乎已经代替了千言万语。

    店员却有种电流划过心脏的酸麻感,成就感一点也不输之前所有。

    方咛偏过头。

    或许因为是头冠和婚纱太重、试衣间的灯光太亮,将镜子里的自己照得太过梦幻而不真实,她不得不移开视线。

    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藏在婚纱裙撑下的手指蜷起,悄悄攥紧了蓬松的裙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