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看向她:“霜降使不愿么?”
霜降竟道:“不愿。”
王恕目光落在她面上,带了几分审慎:“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提起此事,最反对的是惊蛰使,最情愿的是霜降使。如今反过来,却是为何?”
霜降道:“属下不敢说。”
王恕微微蹙眉:“有何不敢?”
霜降与他对视,考虑良久,终究觉得心中有气,不吐不快:“圣主留下我等,原是为卫护公子安危。公子却想我等认她为新主,是将她放在心上。可当日春试终战,她本有机会杀宋兰真夺得多出的墨令,那一箭却最终去了别处。公子,莫怪属下说话难听——朋友相交,亦当将心比心。她在您心中,头等重要。可您在她心中,却未必如此。”
惊蛰闻言沉默。
王恕也静了半晌,才道:“她不知我身份,更不知我为何要去白帝城,当时情境,自要顾全大局。舍弃墨令,本是应当。”
霜降分外冷静:“那今日她能为蜀州舍弃墨令,他日若也为别的事牺牲公子呢?”
任谁都能看出,周满从非善类。如今剑阁金铃为她而响,更知往后绝非池中之物,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她这一句,问得堪称残忍。
可谁想到,王恕听后,也不知想到什么,唇畔挂了浅淡笑意,竟笃定道:“她不会。”
周满这个人,面上看着冷,心肠却没有那么硬。
毕竟喝药还怕苦,总想方设法要骗点糖呢。
想到这一节,他眼底笑意越深,只道:“不过既然霜降使不愿,自也不便强求。但此次白帝城之行,世家一定会趁机对周满不利,金不换恐怕也有危险,还请二位调集诸使,便算看在我面上,前往白帝城。待得事了,料来我寿数已尽,届时惊蛰使可率人去认新主,至于霜降使,从此天南海北,皆可去得……”
平淡的嗓音,说起自己寿数将尽,也毫无起伏。
先前还欲争辩的霜降,忽然心间门潮涌,说不出话来。
王恕摊开手掌,看那一条已延伸到掌心的命线,却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惊蛰与霜降看向他:“公子尽可吩咐。”
王恕想了想,先问:“王诰等人,现在何处?”
霜降顿时一惊。
惊蛰更是立刻意识到王恕意图何在,便道:“自春试结束后,我等便暗中关注他们行踪。今日清晨,他们已经出发,现在应该落脚在清江口洗浊亭,要等傍晚春潮过了,才能渡江。”
王恕算了算距离:“在蜀州西北一百十里,倒是很近。”
惊蛰试探:“那我们?”
王恕虚虚拢了手掌,笑道:“便劳烦二位,代我去一趟,向他们借一枚墨令吧。”
“借?”金不换站在巷弄深处,听见这一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差点没跳起来,“周满,你——”
周满却是皱眉,一脚便朝他踹去,只朝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看了一眼:“声音小点!芝麻大个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金不换顿时疼得龇牙。
两人偷偷摸摸避开泥菩萨,自是为了商议墨令之事。
周满固然从望帝处得了一方朱砂,按理说可将自己那枚墨令交给王恕,带他一道进白帝城。但那方朱砂究竟何用,现还不知,能不能凭此进入白帝城也不好说。且此物是谢叠山陨落之前交予望帝,料来绝不寻常,轻易最好不要暴露于人前。
所以他们仍缺一枚墨令。
周满道:“此次白帝城之行必定险峻,我们要为菩萨谋一枚墨令,更当万分谨慎。”
金不换自然点头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