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扇小门小户,过几天安平日子……他们有什么错呢?”

    那些熟悉的面容,深深烙印在记忆里,正如泥盘街上那总也扫不干净的污泥流淌在他血液里一般,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永远无法抹去。

    明明只是泥坑里的一名弃婴,哪怕冻死饿死,也只不过与道旁干枯的野草一般,不值得人多看上哪怕一眼。

    可是他偏偏运气好,被个老叫花子救起来。

    那时他饿得直哭。

    老叫花便抱着他,夜里挨家挨户敲门去讨吃的。可年幼的婴孩儿吃不下饭,还是街东织布的周娘子说,柳叶巷的屠户家养了只母羊,刚生过小羊,或许有羊奶,让他去试试。老叫花这才抱了他去柳叶巷敲门。屠户家的郑娘子心善,几经犹豫,还是瞒着自己生性暴躁的丈夫,夜里偷偷去挤了一碗羊奶,帮忙喂了。

    于是,他就这么有惊无险地长大了,成了跟在老叫花后面的小叫花。

    快四岁的时候,老叫花新学了一首叫《劝人方》的莲花落,里面有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有钱难买一生安”,他唱到这句就流了眼泪,便把里面“金不换”个字取了,给他作名字。

    他那时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老叫花为什么要哭。

    直到天后大雪突来,压垮了他们栖身的窝棚,他半夜里惊醒,去叫老叫花,可待从砸下的茅草里摸到老叫花时才发现,他人已经冷了。

    疯癫的老叫花就这样死在一个并无什么特别的寒冬。

    金不换甚至无法为他收敛尸骨。

    天寒地冻里,他无枝可依,无处可去,只好瑟缩在沿街米铺的屋檐下。

    米铺的余老板正在里面和妻子吵架,气得摔了碗,大声嚷嚷:“走就走,老子以后不回来了!”

    婴孩儿的哭声也从里面传来。

    紧接着就是脚步声,余老板气冲冲把门一拉,金不换根本来不及躲,一下就被他看见了。

    那身材瘦瘦卖米也总是短斤少两的米铺老板,当即就道了一声:“晦气!”

    看他两眼,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开门看见叫花子不吉利,站得片刻,皱了眉头,又退回去把门关上了。

    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金不换的声音轻极了,宛若浮在水面上:“我那时又饿又冷,天上下着雪,街上只有他们家的屋檐最宽。可这位米铺的余老板,脾气向来很差,又信鬼神。老叫花在的时候,偷偷指着他们的招牌,和我说过,他是奸商,不是好人,不能去他们家要饭。我见被他发现,心里已经害怕,想要换个地方……”

    可没想到,正当他咬咬牙站起身来,正要走时,门忽然开了。

    只有一条不大的缝,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那瘦老板便打门缝里扔出来一碗白米饭,一双小眼睛嫌恶地瞪着他,只道:“我儿子今天过生,就当积德了!小叫花子,端着饭赶紧滚!”

    然后抬手便指斜对面那已经收了的馄饨摊:“去那边,大冷天大晚上的,我明儿还要做生意,你可别一不小心死我家门口!”

    “那时候,我捧着那碗饭,不知所措。等他把门关上了,过了好久,才想起道谢,然后跑去对面。”说到这里时,金不换的声音,慢慢变得滞重,哽咽,“那里是馄饨摊,棚下面就是火灶。卖馄饨的老板戌时收摊,可烧过火的灶膛却能热很久。那里比别的地方暖和……”

    金不换的眼眶已微微润湿,长明灯昏暗的火光映照在他眸底,也仿佛蒙了一层水光:“后来,米铺老板染病,不幸故去。我那一年刚拜入杜草堂,回到泥盘街,在他的灵堂上,看见了十岁的余善。很久以后,我才问他,生辰是哪天。他说,是六月初……”

    周满与王恕早在听他提起那米铺老板姓余时,便有了隐隐的预感,此时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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