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中芷芍在整理贾琮的衣物,听到悠扬的琴声,也不知觉坐到榻上倾听。
堂屋中晴雯蓦然停下了针线,五儿的目光也看向书房方向。
自从贾琮入了贡院,龄官便有些百无聊赖,整日窝在自己房里,把玩贾琮送她的花冠和戏服。
书房里传出婉转秀美琴声,龄官这样戏乐出身的女子,更是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放下手上的花冠。
琴音初时和缓而零落,悠扬又平和,如同婉转的情愫,更像无声的倾述。
渐渐琴韵变得气势流畅,宛如清流奔腾,雀跃盎然,飞驰不息,仿佛瞬间迅捷的潮汐,往复来回,充斥宁静的院落,远远散向高空……
……
神京,贡院,衙署正堂。
正是春日和阳,突然气机骤变,云顥翻涌,竟下起一阵春雨。
细密如丝的雨幕,透着一丝雀跃盎然,弥散着宜人润泽和清凉……
衙署正堂之中,三名主考官正端坐闲谈,各人身旁的茶碗飘着袅娜茶雾。
吏部尚书陈墨笑道:“方才属官昭示考牌,老夫留意了今日书经考题。
特别是首题,裁剪整句,化繁为简,大巧若拙,颇为精妙。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此言历代注解繁多,名人贤达吟咏不绝,本届举子以此做题,想要写出新意,颇为不易。
而且,这些参考的举子,都生于平和荣益之时。
托孤之贞、寄命之坚、大节之心,乃君子德器臻化之境,对这些太平盛世之人,过于悲怆,只怕难有深切领悟之心。
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士伦微微一笑,因今日书经考题,就是由他制题,陈墨当年是状元之身,说出此话不过是探讨闲聊之意。
说道:“陈大人所言未尝不是道理,只是治国之事,圣贤有训,居安思危。
虽为盛世,更需忠直之心,磊落之臣。
陈大人是官场前辈,见多风云起伏,体悟世事沧桑,比晚辈更能体悟,时有荣衰,然君子之德,仁义礼智,可度劫难,不可轻弃。
不管太平盛世,还是国有坎坷,托孤之贞、寄命之坚、大节之心,都该是士人毕生践行之德。
这贡院应试的数千学子,他们都生于平和荣益之世,有皓首书生,有穷经才俊,就必定有慷慨奇男!”
陈墨听了王士伦一番话,收起脸上闲聊之情,右手轻抚花白的胡须,双目凝然,微有沉吟之状。
王士伦端起身边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望向窗外雨幕笼罩下,整齐排列的无数号宿,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士伦和陈墨恍如坐而论道,一边的徐亮雄听得有些迷惑,这两位大人怎么聊着天,就打起禅机来了?
不过徐亮雄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并不太感兴趣。
他当年也是才高八斗,眼界颇高。
所以觉得书经之学,不过是士人入门之基,所谓微言大义,常常流于空谈。
科举取士,只有策问之学,方是理政实用之学……
……
贡院,号舍之中。
贾琮对抄录的书经考题,揣摩推敲一番,等到心中有一些笃定。
这才又回到书经首题: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此时,号舍外春雨如丝,润泽清凉的气息之中,似乎蕴含着一股天地沛然之机。
他心中思绪翻涌,文思脉脉,兴之所至,慨然提笔疾书,紫毫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