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卸妆吧,还是那张带疤的脸顺眼。”

    霍七郎一愣,突然意识到虽然韶王本人也拥有梳篦香膏等全套的男子梳妆用具,然而这堆金叠玉的大屋里却偏偏没有一面镜子,仿佛他并不愿意看到自己那张让人失魂的面孔。

    替身和公主尚在人世的真相都是绝密,仅有李元瑛最亲近的几名心腹知晓。霍七郎身负重重机密,人又有些没心没肺放浪不羁的意思,众人连番上阵叮嘱她如何小心行事。

    她草莽出身,目不识丁,一张嘴就露馅,做替身还有许多缺憾之处。住在韶王屋里朝夕相伴,正好模仿他的举止和声音。

    霍七郎卸下易容妆之后,厉夫人特地将她叫到一旁,嘱咐了一些杂事:“郎君生病后夜不成眠,受不了丁点嘈杂声响,别说值夜的人打呼磨牙,夜深时连旁人翻身走动的动静都不堪忍受,所以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在屋里值夜。他不会喊人端茶倒水,你尽量保持安静,不要惹得他心烦头疼。”

    霍七郎道:“夫人请放心,我也练过一点儿潜踪匿影的梁上功夫,保管大王注意不到屋里有人。他到底生的什么病?好好一个美人形容憔悴。”

    厉夫人面露不悦之色:“你不要在郎君面前提及美丑的话题,他厌恶别人评论自己的容貌。”

    “怎么,明明生得那样好看,自己却不喜欢吗?”

    厉夫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倘若一个人从十三四岁起就不断遭受政敌诋毁,被评价为“无人君之貌,有祸国之相”,后又因此遭到无端猜忌,那怎么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容貌。

    此事造化弄人,但凡韶王像公主或者安平郡王那样,长得跟皇帝有那么二三分相似,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或许早已经坐稳储君的位置了。

    她不愿解释这些恼人的私事,只告诉霍七郎:“郎君罹患头风,还有些郁症,因此你多跟他聊一聊公主,哪怕点滴小事,他也乐意听。”

    霍七郎立刻应承下来,心道别说端茶倒水,帮他更衣沐浴也是不在话下,就看他本人愿不愿意了。

    厉夫人命人给她准备一张窄榻,以供值夜休憩之用,霍七郎婉拒了,声称怕离远了听不见主上夜里的动静,睡在他床边脚榻上就可以了。自己练过功夫,即便宿在树枝上照样能熟睡,并不在乎卧榻优劣。

    厉夫人心下略感宽慰,索性将自己的整套波斯黄金妆具尽数赠予她了。

    韶王罹患重病,药石已然罔效,无论是去悯忠寺烧香祈福,还是请巫医来念咒驱邪,全然没有半点疗效,只盼公主派来的这个游侠能有些玄学上的助力。

    是夜,霍七郎和衣躺在韶王床边的脚榻上,琢磨到底怎么才能达成毕生心愿。毕竟此人身份高贵,不是能随意对待的撩拨对象,稍微用强,又怕把他弄死在病榻上。

    自戌时熄灯,直至子时更声传来,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她听见李元瑛辗转反侧,始终没能睡着,不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厉夫人说他严重失眠,果然不假。

    她撑起胳膊,抬头问他:“你想喝水吗?”

    重重锦帐之中一片静谧,若非霍七郎耳力强健,会误以为他刚好在此刻睡着了。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锦帐内的黑暗中又传来几声咳嗽,继而传出一声幽微的问询:

    “她如今行至何处了?”

    霍七郎怔愣了片刻,方才明白他所问的乃是妹妹的行踪动向。

    她若有所悟,认真答道:“按照她们的脚程快慢,大约该到洛阳了吧。宝珠说过一回,她出发时匆忙,没带妆品,如今只有一块木炭画眉,想去洛阳城购置脂粉。”

    诧异的声音传来:“只有一块炭?!”

    霍七郎浅笑一声:“那大概是我师兄促狭,故意逗她的。”

    锦帐内又静默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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