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镇通往幽州城的官道。公主倘若骑着驴从南方而来,必然会行经此路。

    他望穿幽州台,苟延残喘,苦苦守候到最后一口气,只为等待妹妹的到来。

    玉勒骓并非韶王瑛的嗣子,宝珠才是。

    那么,她要接下这泼天的富贵吗?

    霍七郎回想自己千里奔波送信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高昂酬劳,如今原主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巨额财富放在她面前,而她也曾拥抱过天下第一绝色,似乎此生再无憾事。

    可是世人常言: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她若接下这枚信印,便会与他先前一样,只能被困在幽州一带,虽有奔驰如风的玉勒骓,却不能骑马去远方了。

    霍七郎凝视着怀中这张已经失去颜色的憔悴的脸。除却无双容颜,他体内流淌着高不可攀的贵族血脉,与那些朝堂权贵一样,会张口说出使人血流成河的恶咒,引发纷争与战火,他的一件皮裘便价值千金,奢侈惊人……

    然而,他拥有一颗人的心。

    深埋在冷酷无情的统治者面具之下,仍然会为母亲,为同胞感到痛苦的心,并甘愿为此舍却生前死后的尊严与体面。

    霍七郎迟疑了。

    要救他吗?崔令容曾说过,这就是李唐最好的选择了。

    她看起来比自己聪明许多……霍七郎感到后背涌起一层鸡皮疙瘩,幽州台的寒风似乎有刺穿时光的力量。她曾立过重誓,再不去理会这些虚伪空洞的家国大义,那跟自己毫无关系。

    但……倘若将此视为一场赌局呢?由她这样一个九族俱无的赌徒随手掷下骰子,以王侯将相为棋展开的豪赌,未来将会发生些什么?颠覆大唐,祸乱天下?

    霍七郎从胸腔中缓缓吁出一口气,运转丹田内力,心中暗道:反正已是师门垫底,即便再损耗些功力,名次也无处可降了。

    她扶起气息奄奄的李元瑛,将他抱到室内避风处,将怀中人身上的裘衣扒下一半,让他的后背紧紧贴在自己炽热的胸膛上。

    “幽州困得住大王,却困不住老七,我不愿当囚徒的替身。大王,这座牢笼,你得自己撑下去。”她轻声在他耳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