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以他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放声大笑。

    宝珠又说:“我还知道他肯定没学过易容术。”

    霍七郎笑问:“何以见得?”

    宝珠得意地道:“有一回我画了血晕斜红妆,用胭脂在脸上绘出伤口,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吓得脸都青了。”

    霍七郎拍着桌子,笑得更加恣意。

    韦训下手略重,不慎扯断了马鞍的皮带,只能重新打结。虽受了调侃戏谑,毕竟她口中谈论的不是别人,患得患失的心绪才淡了。

    早上就出门去的十三郎终于回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八尺长的细旗杆,上面挂的不是旌旗,而是悬着一根挂果的翠绿桃枝。几个人全都收拾停当,一起骑马出发去玉城庞家。

    宝珠奇怪地问:“你拿这根杆子是干什么用?”

    十三郎回答:“大师兄让准备的,说是桃枝辟邪。”

    宝珠心道这大概是什么民间传统,倒也有趣,周围多有他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吵嚷着讨要铜板彩果,十三郎往日喜欢吃零嘴,今天竟然一看不看,手里抓着那根挂有桃枝的旗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玉城庞家派了六个家丁专门保护九娘子,将她围在中间。宝珠自小习惯出门就有上百个宫人仪卫簇拥围绕在身边,不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十三郎靠得最近,宝珠突然间发现他比当时在翠微寺初见长高了许多,以这个势头,过不了多久就要追上她的身高了,心中觉得很是奇妙。忍不住想:留在宫中的弟弟李元忆,是否也变高了呢?

    玉城庞家不愧是当地土豪,在闹市区拥有富丽堂皇一大片府邸,远远看去,只见轩冕相望,园池栉比,其规模不比长安城南的庄园小。长安的南郊自古以来都是豪门望族的别业聚集地,特别是樊川的杜曲和北端的韦曲是杜、韦二大名门的世居之地,有“城南杜韦,去天五尺”的赞誉。

    宝珠心道十三郎俗家姓杜,韦训姓韦,身边这两个杜韦虽与豪门同姓,却是身无分文的草莽侠客,与那去天五尺的两家对照,倒是很有意思。

    为了庞公子的婚事,全家上下都忙得脚不点地,宝珠一行人抵达时,庞良骥正站在庞府大门口监督仆人往门楣上放东西,托盘里是三支箭矢,应该也是婚俗之中用来辟邪的东西。

    看见他们一行人到,庞良骥喜道:“可算来了!”当即迎接他们进家里休息,他早早就换上了新郎穿着的大红色绛公服,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走路都快了许多,一眼看去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宝珠欣赏庞府庭院中的景色,却见假石花树都被尽数移走,许多仆人忙着平整草坪,开始扎露天举行典礼用的青庐帐篷。到处人来人往,呼喝不休,满地都是泥脚印,早已没有什么景色可言。

    庞良骥说:“都怪前些天不停下雨,这青庐应该早就立起来的,现在忙忙碌碌的只怕有差错也看不到。”

    仆人们紧跟着摆上胡床,让小主人坐下休息,庞良骥兴奋过度,根本坐不住,庞总管劝道:“小郎,这仪式可要忙到明天天亮的,咱们省着力气慢慢用行吗?”

    霍七郎笑着调侃道:“是得省着用,等你洞房花烛夜要用腿时……”话没说完,自己截住了,心想大喜之日还是别说这些荤段子,况且还有个小姑娘在旁边听着。

    宝珠见水井井口上覆盖竹席,舂米的石臼摆在庭院中,里面注满黄澄澄的粟米,不解其意,随口问搬花盆的仆役:“这是要当场舂米吗?水井上为什么要盖着竹席?”

    仆役连忙放下手里活计,在身上擦擦手,回答问话:“回小娘子,这都是婚礼吉祥风俗,家家如此,奴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家里没有石臼竹席,借也得借来用上。”

    宝珠见那竹席镶边,画着花鸟纹样,颇为可爱,走过去上手一掀,却没有动弹,看来已经固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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