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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殿内,章惇朝苏轼深深一躬。“信已收到,阅后颇为感慨,世人称子瞻为苏仙,果真人如其名,某不及也······”
章惇声音低沉,表情复杂,歉意敬意均浮现在脸上。
苏轼微笑着还礼:“子厚言重了,你我本挚友,曾经的小矛盾,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初衷都是强国富民,至于是非功过······后人自会评说。”
“诗家不幸,文坛幸也。”
章惇轻叹一声道,“此所谓,屈原放逐,乃作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随着南迁,子瞻的诗词愈发豪放澎湃,足可自成一家······”
诚然如此。
章惇憎司马光割地于西贼媚和,悲苏东坡支持旧党的立场,在政治上把他们往死里整,但对于他们的作品,还是由衷赞赏。
刚刚的那番话,便出自于《资治通鉴》。
由于政见不同,章惇和苏轼由挚友变为仇敌。
然而苏轼一封信,就如一场细雨,无声无息中冲刷了四十多年的恩仇。
拿得起,放得下,章惇自然敬佩老友的豁达。
“子厚谬赞,诗词乃小道,民生才是大道。”
苏轼低声细语,脑中似乎又翻腾起过往的深思与感慨。
“某南迁之路见闻,皆人间百态,感触颇深,尤其民生,让某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我等被城市的繁华蒙蔽了视听,回归自然中,才真正领略到百姓的疾苦与不易。”
“尤其在儋州,某和百姓一起种麦收棉,浇水施肥,拣禾庖厨,才体会到了百姓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正所谓:生,不易;活,不易;生活,更不易。百姓乃我朝基石,子厚所为,正为民生谋想,此国之根本,大道也······”
“生惇者父母也,知惇者非子瞻莫属!”
章惇再度起身,再次起身,对着苏轼深深一躬。
这是敬意,更是感激。
此刻,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然烟消云散。
“两位畅谈何事,如此投入?”
听到二人尽释前嫌,赵煦并未让梁从政通传,迈步走进大殿。
这一切,都是赵煦的精心安排。
他特意为苏轼和章惇留下独处的空间,希望二人能当面和解,让章惇放下心中的包袱。
他召苏轼和范纯仁进京有深意,他希望通过收复二人的心,成为收服旧党人心的突破口。
前世他曾研究过苏轼,此时的苏轼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早已大彻大悟。
他连章惇都能谅解,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章惇和苏轼忙站起来,向赵煦恭敬地行礼。
君臣礼毕,苏轼诚恳地道:“官家,臣在儋州体会到了百姓的艰辛与疾苦的疾苦,方才与章相谈及民生,臣觉得朝廷应加大对民生的关注,更加关注民生,改善百姓生活······”
赵煦笑道:“我朝变法,便是如此。来,今日我们君臣三人,边喝边聊,定要一醉方休!”
今日本就宴请苏轼,赵煦又以“我”自称,三人便没有多少拘束。
“子瞻所说百姓疾苦,我也清楚,百姓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可就是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历朝历代从没达到过,我朝亦如此。”
赵煦缓缓道,“那些说百姓富足,天下太平的盛世是吹出来的,我朝革新,就奔这四个字去的······子瞻,你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