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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香,你怎么在这里?”阿雪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夜里的凉气从地上浮起来,顺着人的脚脖子往上爬。
“发生什么事了?”
万香呜呜咽咽:“明雪,钱宝林前几日让我给她绣个香囊,我绣了,可谁知王采女有一个一样的,而且绣的更好看。”
她用手胡乱抹掉眼眶里掉出来的时候泪珠子:“刚巧今日早上给宝林看见了……明明王采女也没说什么,就是走过去,就给她挤兑了一顿……然后、然后她就骂我绣的不用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罚我不许吃晚饭……呜,我好难过……”
虽然有些语无伦次,阿雪还是听明白了,万香是被钱宝林当众骂了、罚了脸上无光。
“那香囊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又或者是你家宝林有别的用处?”
万香摇摇头:“没有,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
“我本来绣工就不好,”万香一面哭一面抱怨,“什么鸳鸯,什么鹭鸶,什么野鸭,长得不都差不多嘛。”
说着,一把拔下发髻里之前同阿雪炫耀的那支玉桂金簪,作势要折断。
但两只手刚抓了簪子的两端,还没用力,她就又摸了摸簪子,收了回去。
毕竟……毕竟是金子的。
“哼,她也就大方这点好处了。”
阿雪勉强忍住不合时宜的笑,只能安慰她:“那下次好好绣。往好处想,绣的好了,你家宝林那么大方,银子金子少不了你的。”
万香点点头:“说的也对哦。”
“钱宝林和王采女关系不好吗?”
万香撇撇嘴:“她和所有会抢她风头,以及她莫名其妙看不顺眼的人,关系都很差。”
阿雪若有所思。
月亮缓缓从天的这一边移到了那一边,如一颗白色的露珠渐渐消失在日光里。
清晨的风把院子里梧桐树上的一只纸风铃吹得摇摇晃晃。
阿雪站在杌子上,把纸风铃取下。
今日刮的是东风。
玉宝林推开门,面敷白粉,唇染丹朱,左侧的脸颊上画了一只蓝紫色的燕形风筝,而那道长长的疤痕,恰好就是风筝的骨架。①
“你看我这样可还看得过去?”
阿雪回过头,笑道:“宝林今日很美。”
玉宝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宝林您得抬着头,”阿雪从杌子上下来,调整了一下玉宝林走路的仪态和抬头的高度,“这样,才能让人一眼看见您的脸啊。”
玉宝林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要不我还是把面纱带上吧,这样……我不习惯。”
“您就别想啦,您的面纱昨晚已经被我藏起来了。”春兰恰好拿了昨日三人准备好的风筝,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走过去,绕着玉宝林左看看右瞧瞧,夸赞道:“真的很好看,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两人推着玉宝林出了门。
所幸平日里钱宝林起得晚,这妆、这打扮,可千万不能让她瞧见。
不然可要坏了事儿。
御花园和翠微湖虽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可也不过隔了两三间殿的距离。
昨日阿雪从藏书阁回来的时候,还偶然发现了一条近路,只消花上一刻钟,便能从这边走到那边。
御花园里,张采女仍呆呆地坐在亭子里。
檐角坠下的一只铜铃铛给风吹着,发出阵阵颤着的清音。园子里的芍药仍开着,火红的花瓣有几片被风卷走,在碧蓝的天幕里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