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此时站起来,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虎目却重新落在了御案上。

    这御案上,是一方新上来的砚台,只是砚台上,却刻着一句朱元璋再熟悉不过的话:“艰难时代造就坚韧不拔的勇者,勇者开太平盛世;而太平盛世使人好逸恶劳,好逸恶劳的弱者又使天下重返艰难时代!”

    这一句话很通俗,却仿佛映射了朱元璋的内心,正因为如此,所以朱元璋命工匠将这句话刻在自己常用的砚台上,以备时时提醒自己。

    他目光所及之后,下意识地道:“好逸恶劳,好逸恶劳……”

    “陛下……”汤和低垂着眉,道:“陛下又在念叨此事了?”

    朱元璋叹一口气道:“现在细细思来,这历朝兴废,何尝不就是如此呢?朕又如何不担忧?”

    汤和道:“我大明有陛下这样的圣君,必开千年不朽国祚,万世永昌。”

    朱元璋失笑道:“得了吧,朕与卿家私下里何必说这些无用的话。”

    不过显然朱元璋心绪好了不少。

    此时有宦官碎步进来,拜倒在地:“陛下,晋王殿下回京,已至宫门。”

    “这个臭小子。”朱元璋眉一挑:“召来吧。”

    汤和也露出了喜色,显然,这位他看着长大的晋王殿下,他也已有许久不见了,心里倒是有几分小期待的。

    过不多时,便见穿着朝服的晋王朱棡入殿,朱棡神色很好,中气十足地道:“儿臣见过父皇。”

    “你这小子,倒是清瘦了一些,嗯……看上去,有了一些长进。”

    朱元璋面带期许之色,上一次的回答,实在让朱元璋太过深刻,眼看着自己神采奕奕的第三子,一种舐犊之情,还是不由得占据了内心,以至于连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朱棡听到父皇的夸奖,忍不住腰杆挺直许多,只恨不得双手叉腰,口里道:“何止是长进了些许,不瞒父皇,儿臣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不是儿臣吹嘘,便是乐毅、孔明转世,他们也要甘拜下风。儿臣的学识,已经非寻常凡夫俗子可比了。”

    “咳咳……咳咳……”汤和感觉自己的口水差点没将自己呛死。

    朱元璋:“……”

    龙生九子,虽说各有不同,不过……朱元璋看到沾沾自喜的朱棡,突然生出一种这家伙到底是谁的种的疑问。

    朱元璋拉下了脸来:“够了,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朱棡的脸皮堪比紫禁城的城墙,非但没有因为朱元璋的打压而收敛,反而放肆地道:“父皇现在一定在想,儿臣怎么这样不谦虚呢?父皇啊,不是儿臣想要含蓄,实在是一颗明珠,即便蒙尘,也没有人可以掩盖它的光芒。”

    见朱元璋的眉梢在抖动,似有发作的迹象。

    朱棡却更加信心十足:“儿臣此次进京,既是蒙父皇垂爱,让儿臣回来与父母团聚。可儿臣如此归心似箭,却也是因为,实在有忠言向父皇相告!此事涉及到的乃是我大明江山社稷,实在非同小可,儿臣既为人臣,又为人子,既然已揣测到了天机,又岂敢不言?”

    他说着,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朱元璋,仿佛在说:“快问我啊!快问我啊!”

    汤和抓着自己的胡须,既是怪异,又是亲切地看着朱棡。

    马皇后所生的这几个儿子之中,其实他最喜爱的就是朱棡,他很欣赏朱棡这种总能变着花样在他爹面前作死的性子。

    人有这样的天性,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朱元璋压抑着怒火,虎目微微眯得狭长,似在审视着朱棡:“说来朕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