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里人人称颂的母子,继母慈爱,继子孝顺,怎能为着这点小事便伤了母子的情分。

    谢昀从始至终眼底淡漠,静静看她演戏。

    自谢夫人进了定远侯府,这么多年来,她都是这副作派,一面装得慈爱,一面却倚仗着继母的身份处处压制他。

    她知道这世上的规矩礼法从来站在她那边。

    谢昀纵是再厉害,再能干,他到底是人。

    只要是人,但凡活在这世上,终究越不过这世上的礼法规矩去。

    自己一日是他母亲,他便一日只能听自己的话。

    定远侯爷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受制。

    大鄞自来以孝道治天下,他若是敢违逆自己,明儿参他的折子就能递去圣上的案桌上,削了他这定远侯爷的爵。

    谢夫人成竹在胸。

    她扶着李嬷嬷伸过来的手,装模作样,还要颤巍巍跪去地上,“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自跪下来求你了……”

    她到底是没跪下去。

    谢昀亲自过来扶她,“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不孝,岂敢问责母亲。”

    谢子慎挨了几板子,他身子弱,当即晕了过去,但到底是被谢夫人带了回去。

    庭院里的人散了,谢昀进来看林莺娘。

    屏退了丫鬟,他坐去榻边,屋子里只燃着一盏烛火,落进他眼里,轻轻一晃,林莺娘难得地从他神色里看出了几分孤寂来。

    她已经知道前院的事了。

    谢夫人想的没错,谢昀到底是人,人活在这世上,总有许多想做不能做,想为不能为之事。

    便是如谢昀这般运筹帷幄,在后宅之中,谢夫人的算计之下,也仍是处处受制于人。

    林莺娘未曾见过无所不能的谢昀这般模样,抿着唇想了想,到底出声来宽慰他,“侯爷,我没事,你别因着我的事在心里置气……”

    她以为谢昀是因着没能未自己出头而如此。

    姑娘难得这样贴心。

    谢昀垂眸看她受伤的脚。

    鞋袜是尽腿的,玉白的足搁在脚踏上,伤处已叫采雁包扎好了,瞧不出方才的鲜血淋漓来。

    半晌,他淡淡问,“疼吗?”

    按着姑娘方才宽慰他的话,她此时该装得格外体贴人的模样摇头说不疼。

    但她一撇嘴,格外委屈,“疼……”

    这声“疼”她都绕了十八个弯,娇滴滴,似要溢出水来。

    再看眼底,也是红的,还有方才包扎时疼出来的泪,她格外娇气,可怜兮兮向他道委屈,“侯爷,您不知道。方才都快吓死我了,好在侯爷回来的及时,不然莺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