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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莺娘褪了鞋袜,坐去榻边,由采雁为她上药。

    方才谢昀发了那样大的火,银翘的下场众人都瞧在眼里——白日里还好好的姑娘,转瞬便折了一只手,叫人抬了回来。听说还差点丧了命,林莺娘费尽心思求了许久好歹是保了下来。

    众人唏嘘有之,更多的是畏惧。

    现在哪个也不敢去谢昀面前露脸,倒是采雁胆子大些。

    她在来金陵的路上跟着林莺娘已叫谢昀吓了不知多少回,练也该练出了些胆子。但是还是怕,毕竟从前说的断手挖眼只不过是对林莺娘说说而已,到底没动过真格。

    这银翘可当真是真真切切折了一只手。

    采雁心里畏惧,手也不自觉地抖,下手便浑然不知轻重。

    “你轻些……”

    林莺娘疼得蹙眉,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低声提醒她。

    采雁连忙动作轻柔了些,生怕她痛,可她一面还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远处坐着的谢昀,察觉到他眸光往这边来,心里一咯噔,手下又是一顿。

    林莺娘到底是没忍住,咬着后槽牙“嘶”了一声。

    很轻,也叫谢昀听见了。

    他搁了手里的书卷走过来,微微蹙眉,寒声吩咐采雁,“下去。”

    采雁早吓得魂儿都没了,忙不迭就下去。

    那药膏就被她搁在床头的案上。

    眼下伺候的丫鬟不在,林莺娘只能自己取来上药,到底是不便,她闷着声嘟囔,“侯爷怎么这么凶?把人撵走了还得我自己上药。”

    她满腹埋怨。

    未料面前的郎君还未离开,他自顾自撩袍在榻边坐下,又拿过姑娘手里的药膏,慢条斯理地亲自为她上起药来。

    这当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稀奇事。

    矜贵清傲的侯爷,向来只有旁人伺候他的时候,何曾有他伺候人的时候。

    林莺娘到时也不惶恐,反倒喜滋滋地凑上脸来,“侯爷今儿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眉眼不动,“我何时待你不好了吗?”

    这话说的。

    林莺娘在心中腹诽,岂止何时,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待她不好。

    威胁,强迫,仗势欺人,谢昀在她眼里的罪,简直是罄竹难书。

    但她仍旧弯着一双笑眼,笑意盈盈看着谢昀,“侯爷待我这般好,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她自幼长大,学得最会的便是这表里不一的功夫。

    分明心里恨人恨的牙痒痒,面上还能是扬着笑。

    多少人叫她这虚假皮囊蒙骗了去。

    谢昀没被骗,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殷勤话听在耳里是格外舒畅的。

    她乐意哄着,他便也乐意听,只是他提醒林莺娘,“若是要装,便从头至尾好好装下去,万不要在我面前漏了陷。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