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口中不沾世俗侵染的仙子正对镜比珠钗。

    镜台上琳琅满目的金簪玉饰,都是他口中的世俗之物。

    她欢喜的眼都弯了,一会儿将赤金缠珍珠的耳坠子放到耳边比比,稍时又拿了那根流苏坠玉的金钗戴去鬓上,爱不释手。

    还问采雁,“你说明儿我是戴这个凤蝶鎏金的簪子,还是这根金海棠珠花的步摇?”

    采雁自然哄她,“咱们姑娘生得美,戴什么都好看。”

    兰秋也在旁附和,“姑娘是天上的仙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戴这些俗物,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两人一唱一和,将林莺娘哄得眉开眼笑,故意恼着眼来嗔她们,“你们两个,惯知道哄我。”

    话虽如此,眉眼还是弯的。

    没有姑娘不爱俏。

    更何况她生得这般容貌,本就是上天偏宠她的,她自然得物尽其用,竭力靠着这张脸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谢昀也极爱她这张脸。

    不笑时秋水凝波,春山蹙黛,笑时如梨花照水,衬得云浓绀发,月淡修眉,正是绿鬓珠颜,说不出的好颜色。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美人。

    更何况她悉心来哄人时也是尽心竭力的,巧笑嫣然,看过来的清眸中眼横秋水,流转生情,要将人溺进去。

    “侯爷……”

    她又乖顺,坐来他身边,纤手递来解酒的清茶。

    ——年节宫中宴席多,谢昀是朝中新贵,又自江州赈灾平定回来,多少人趋炎附势来贺他,免不了多应酬。

    这时这盏清茶可不谓是送进心窝里去了。

    他喝了茶,还要将姑娘也拽进他怀里,嗅她身上的胭脂香,又看她鬓边巍巍颤着一支金镶玉的并蒂海棠步摇,却是摇头。

    “太艳太俗,反倒不美。”

    他是阳春白雪的谦谦君子,求雅不求俗,自然看不惯她满头珠翠繁复。

    可林莺娘却是极欢喜这些俗物。

    它们艳丽,富贵,是她自幼便可望而不可即之物。

    她也自幼便知,这些有多金贵。

    它们可以换银子,银子可以买这世上一切能买之物,包括她和她的母亲姜氏——两人原就是区区五两银子便被杨盼山卖进了妓馆。

    可怜的她,连如今头上这一支步摇都比不如。

    林莺娘抬手,抚着鬓边的并蒂海棠步摇,有些不服气,“哪里太艳太俗了,采雁和兰秋都说我戴着极好看呢!珠宝铺的掌柜也说这支步摇是金陵现下的时兴货,好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有一支。”

    她说这话时傲娇得很,好像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有的东西她也得了,她便和那些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贵女们是一样的。

    哪知谢昀听了她这话却暗嗤,“旁人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可稀罕的,便是想要也得要旁人没有的东西。”

    他话说得轻巧。

    林莺娘偷偷撇撇嘴,“旁人有的东西我尚是没有呢!哪能还敢想旁人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