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垂眸看着手上的牌子,想了想,“迎香,把他扶回屋里。”
迎香万事听话,此刻也不问缘由,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和关月一左一右地将人搀着往屋门走。
院落宽敞,平日就主仆二人,容纳一个病患绰绰有余。
两人合力将他放在床上,迎香先给他把脉,又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口,蹙眉道,“内伤很重,外伤倒还好。”
关月:“能救吗?”
“能。”迎香点头,“刚好屋里有药材,等明日天亮,再上山去采点卷柏,熬了水一起喂给他喝。不过我们这儿的也不算好药材,应付普通伤病还行,他伤得重,要完全恢复,怕是得养好一阵。”
若用好药材,能省下很多时间。
关月看着面前人惨白的脸和带血的嘴角,说道,“无妨,留住他的命就行。看他行头,身份不低,应该很快会有人来寻,到时候也就用不上我们这些药材了。”
迎香赞同地点点头,“那奴婢先去捡些药熬煮,小姐您早些回房休息吧,您现在可操劳不得。”
关月笑了笑,“不过就是顺手救了个人,怎么就操劳了?你去煎药吧,我缓一缓就回房。”
“好。”
迎香一走,关月才忍不住用手扶了扶木柜,长眉微蹙,努力平复喘息。
这副身子未免太弱了。
三步一喘,十步一咳,病恹恹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
关月缓了一阵,重新拿起桌上的牌子,又看向横躺在床板上的人。
方才坟地里烛光昏暗,现下才瞧清楚。此人浑身打扮皆上乘,纬线起彩,色彩细腻,纹样立体。
即便昏迷着,气质也非比寻常。
身材俊俏,眉宇清扬,瞧着像个玉面书生,可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妖气,顷刻含笑,顷刻隐怒。
想必他在盛京地位不低,只可惜她无论先前还是现在,都自小不在盛京,认不得这些达官贵人。
关月又重新拿起牌子,轻轻抹去了上面的血迹,凝神端详。
牌子边角有些磨损了,上面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像是为他挡过刀一样。
她逐渐收力,指尖泛起莹白。
镇国公府的案子如此重大,涉及人员如此之广,个中曲折必定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经历了一遭,不知道能否从他身上得到些消息。
关月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窗外。
恍惚之间,两月已过。她在嘶吼声与血腥味中合上双眼,又在桃花村的小小院落中醒来。
不再是罪臣之女容辞枝,而成了关家养在乡下刚刚病逝的二小姐。
堕落过,怀疑过,也愤恨过,最后,在迎香一碗接一碗的苦药中活了下来。
她得活着。
镇国公府可以因树大而招风,却决不能背着通敌的污名在史册留痕。
深春近夏,院外的树木枝繁叶茂,摇晃在风中,哗哗作响,惊起飞鸟离枝。细碎悠长的虫鸣唤来了毛毛夜雨,越下越大,仿佛能将春日里所有的污浊都洗净。
这一夜,春鸟辞枝去,夏月踏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