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这就为阿哥开一剂退热驱邪的药方,还请娘娘派人尽快煎了,一日两次给阿哥服下。”

    “切记,退热之后的头一夜兴许会再烧起来,冰敷用药,不可马虎。”

    ……

    一片黑暗中。

    胤礽觉得身体好沉,像是四肢被绑上了大石块,拖着他一路往下坠落。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汗阿玛,梁公公,乌库玛嬷,还有几个认不得的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喊他的阿玛为“皇父”。

    胤礽使劲想要睁开眼睛瞧个仔细,却困得连眼皮都使不上力。

    幽暗的深海中,他还在向无边下坠。

    许多模糊的光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认不清,辨不明,只觉得脑袋里头宛如进了一眼井水,一篓死鱼,呆愣到了无生气。

    直到海底忽然传来一声哀婉的鲸鸣。

    音波在深蓝的海水中荡开,破开胤礽眼前的雾气,一只雄壮的麋鹿顶着树杈巨角,昂首阔步向他走来。

    他看到这群起源于华夏的麋鹿,被法兰西传教士偷偷运往欧罗巴洲,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地度完余生;

    看到猎苑里最后一批小鹿瑟瑟发抖的想要活着,却被身穿军装的洋人不分青红皂白,扛着枪炮轰烂了南海子。

    硝烟弥漫。

    熊熊大火烧尽了草场,没有一只小鹿再站起身来。

    ……

    一觉睡醒,胤礽的烧退下去了,连着身上都轻松不少。

    赫舍里亲自照看了一夜,瞧见他这会儿脸色粉嘟嘟的,才舒了口气笑道:“可算是醒了。昨夜又发起热来,还时不时梦呓几句,额娘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猢狲,往后可不能再吓额娘了。”

    夏槐也忍不住搭腔:“是啊,阿哥昨儿个病的突然,娘娘担心,陪了您一整夜呢。”

    胤礽立即紧张地去看赫舍里,见她眼里有了血丝,便爬起身来,凑上去亲了赫舍里的脸颊一下。

    “保成都好了,额凉快去睡觉吧。”

    赫舍里笑着摸摸他脑袋:“额娘不累。你如今还觉得身上发冷发热吗?可还有哪儿不舒坦?”

    胤礽答:“哪儿都好,就是做了个梦。”

    “可不是嘛,恐怕还是个噩梦,一直抓着额娘的手喊救命。”赫舍里温柔笑着问他,“保成还记得梦到什么了吗?”

    胤礽歪着脑袋听赫舍里说完,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梦中所见,只依稀记了个“洋人扛枪炮”的画面。

    于是可怜兮兮道:“额凉,保成也想要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