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叩首道:“叔父说的是,是我没有虑及母亲,一时冲动了。”

    见少年认服,吴广又告诉他自己已经暂时说通了吴伯,以后也会劝解他慈爱的对待吴冲母子,希望吴冲向父亲认错。

    这一次吴冲没有反抗,默默跟着吴广走到吴伯身前,跪地叩首道:“父亲,我错了。”

    吴伯本不想宽宥,但想到吴广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哼了一声:“给我在这里跪一夜。”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径直往屋中走去。

    “伯君,你原谅冲儿吧,都是我的错。”

    丘嫂抹着泪跟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吴广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他在来的路上就想过,父子冲突到这种地步,如果和其他人一样劝解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干脆以利益来说服人。

    吴广用晚年生活说动吴伯,以母亲来说服吴冲,话语直击他们的软肋,最终调解了这场父子冲突。

    至于父子间的情感裂痕是否真的愈合,就只能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了。

    “事情暂且解决,嫂嫂想来也会放心吧。”

    就在吴广松了口气时,跪在地上的吴冲向他望来,含泪问道:“叔父,我听人说父慈子孝才是伦理之道。可父亲不慈,常殴打我和母亲,我如果反抗,就会被冠以不孝的罪名,还会被他上官府谒杀,连心中的冤屈都不能说出来,这样的世道,真的公平吗?”

    “这秦法,只要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能随意将我杀戮吗?”

    吴广默然。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东西。

    不孝者,罪当杀之。

    不管是否真的不孝,只要冠上这个罪名,就该去死。

    或许千百年后,这片大地都是这样,成为所谓的“文化”。

    但在秦之前,却非如此。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做父亲的要像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要像儿子的样子。

    君仁臣忠,父慈子孝。

    荀子曰: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

    道、义远在君、父之上。

    父子双方是相向的对等关系,并非绝对的一方压过另一方。

    他抬头望向苍穹。

    夕阳已落入山中,黑暗爬满天空。

    他喃喃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就是大秦啊!”

    自秦开始,历代皆是如此。

    ……

    上郡。

    这里是秦国北方长城军团的中心,是除南方百越外,天下最大的军队聚集地,可战之兵足有数十万。

    天空中有黑色旌旗飘扬,大地上矛戟林立,肃杀之气冲上云霄。

    “皇帝诏书。长公子扶苏、将军蒙恬,速速前来接诏。”

    有使者快马自东方奔驰入营,并带来了一封皇帝的诏令。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

    “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