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纪淮周没赶许织夏回去,他总是这样,不答应,也不拒绝。

    不说话有时是一种驳回,有时也是一种默许。

    那时的许织夏还明白不了,他的沉默是属于哪一种。

    当晚许织夏躺回了他的那张床上,烛光熄了,但空间里有他在,这片黢黑似乎也并非无法忍受。

    她蜷缩起手脚,把自己裹在被褥里。

    六月的夜晚其实不冷,但她喜欢身上有重量的安全感。

    许织夏老实闭上眼睛,入睡前,睡地板的人无征兆地问了句:“你这话是说不了,还是不想说?”

    反应慢半拍,许织夏才感觉到他是在和她说话。

    许织夏又想起了在儿童院时常听到的那句丧气鬼,她只是个小孩儿,遇到问题会不自知地逃避。

    扭捏了几秒,许织夏带着试探,几不可闻地央求道:“只跟哥哥说……可以吗?”

    她一句只愿意和他说话,黑暗里,纪淮周微微睁开了眼。

    一个人的世界,是他能感受到爱的范围,当爱没有了,就是世界崩塌的时候。

    纪淮周看着自己的世界塌下来,不曾有人来捂住他的眼睛。

    树干破土而出,一根根笔直得像大地的刺,密集的树梢交织成一张大网,捕住了要侵入的阳光,从此他的世界变回了最原始的丛林。

    阴森可怖,不见天日。

    他的内心也扭曲黑化,成了一头见谁都撕咬的恶狼。

    在这片原始地界,他是许织夏唯一遇上的生命,许织夏这只幼兔无依无靠,望着他眼泪汪汪。

    在他凶狠地龇出獠牙时,她却磕磕绊绊地跳过来,害怕地埋进了他毛茸茸的尾巴里,不敢看外面的世界。

    尖锐獠牙就要刺进她脖颈的刹那,他犹豫了。

    她的可爱不足以令他心软,让他做出让步的,是刚刚,或是今夜那场雨里,亦或是在港区遇见时的某个瞬间,那脱离他掌控的情感劣根。

    因为她懵懂无知,认狼做父的样子,太像过去的他自己。

    -

    周清梧带来的手提袋里不只有衣服,还有一只小书包,里面装着给许织夏准备的绘本和涂鸦文具,以及随声录音机之类。

    昨晚离开前周清梧说:“那宝宝在这里住几天,这几天白天就去书院,和阿公阿婆学写字好吗?让哥哥陪你。”

    许织夏牢牢记着这话。

    她想在这里,于是翌日一早自觉起床。

    许织夏在卫生间笨拙地把自己梳洗干净,再回到房间时,少年还没醒。

    他似乎和她相反,睡着的时候不喜欢有东西压住自己,被子总是扯开的,一条腿曲着,膝盖抵在被褥上,侧脸歪陷进枕头里,依然愁眉不展。

    许织夏一如既往蹲到他边上。

    她一边等他醒,一边呆呆地想,周清梧允许她在这里住几天。

    几天是几天啊?

    她安安静静的,很小心,但或许还是闹出了些动静,没多久纪淮周就醒了。

    许织夏捏着只小花朵发圈,眼巴巴望他:“哥哥,我不会编辫子……”

    一睁眼她就在面前,纪淮周不再意外。

    没想到的是她已经自己穿好了鞋子,换上了干净的粉白系连衣背带裙,那只藕粉色垂耳兔立体玩偶双肩包正趴在她的背上。

    俨然一副等着他送自己去上学的样子,不用催促就都准备好了,一点不麻烦他,还算省心。

    除了黑蓬蓬的长头发还披落身前。

    纪淮周坐起身,惺忪地瞥了眼发圈,倒没有凶,只是略带点儿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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