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中书侍郎车胤三度来到城外桓温大营,这次听说是车胤到此,桓温并未召集众将,在中军帐内,独会车胤。
桓温对车胤格外赏识,又是自己老部下,特别是送还了爱子桓济和公主司马道福,家人团圆,让桓温喜出望外。众人各座,桓温道:“一日之间,三遣来使,陛下真是用心良苦。”
车胤道:“大司马功高盖世,陛下敬而生畏,故而遣臣传诏,加封大司马为丞相,主宰天下,入朝辅政。”
桓温道:“武子乃我旧友,不妨直言,陛下这病,是真是假?”
车胤低声道:“陛下此番得病,是病入膏肓,只恐祸在旦夕。”
桓温听了沉默良久,说道:“老夫并非不信武子之言,一旦入朝,便是笼中之鸟,只恐将我裹挟在朝,难再脱身。”
车胤道:“陛下命不久矣。二子皆在幼年,大司马不辅政,这辅政大臣谁又敢当?”
桓温听罢,哈哈大笑,豁然开朗,说道:“反复遣使,只为怕我谋反。不瞒武子,老夫拥兵十万,稳坐江东,谁来辅政,无关紧要,尽可差遣。”
车胤道:“有大司马交待,便可放心,他日若有差遣,下官愿为内应。”
“武子不必多虑,你我情同手足,朝廷若有谁算计老夫,万望告知。”
“下官明白,天已不早,下官告退。”
桓温对车胤格外赏识,又当做朝中心腹,留下爱子桓济,推辞了丞相之位,亲自送车胤出大营,使其回京。真可谓:
鸟在笼外笑笼中,拥兵在外慑皇宫。
愿持兵马手中握,何必朝堂奉真龙?
回到宫里,灯火通明,众人还在等候。车胤奏道:“陛下不必忧虑,桓温并无篡逆之心,仍想拥兵自重,更不在意谁为辅政大臣。”
简文帝躺在床上,病情恶化,愈加严重,说道:“欲保太子登基,令谁辅政,也不及桓温辅政,三请不来,朕当立遗诏。”
太监备好笔墨,谢安临笔记录。简文帝口述道:“朕本薄德,得蒙百官奉举,荣登九五,弥留之际,亡在旦夕。大司马桓温朝之肱股,可依周公居摄故事。太子司马曜,尚在幼年,可辅者辅之,如不可辅,君自取之。钦此。”
矫诏拟定,按照程序当交于侍中,由侍中大臣传达给满朝官员,可是遗诏没传出多久,侍中竟带着遗诏折返回来。
只见显阳殿进来一人,身长七尺,头戴进贤冠,一身黑色官服,圆脸敦厚,一对鹤眉,慈目生光,鼻正口方,几缕短髯,乃是侍中王坦之。王坦之,字文度,与王羲之、王彪之不同,虽然名字带之,但并非琅琊王氏,而是太原王氏,这支王氏也在江东极有威望。
简文帝问道:“朕令爱卿传诏,爱卿为何返回?”
王坦之双膝跪倒,作揖道:“臣见诏令,竟准桓温可自取皇位,普天之下,岂有此理?臣万万不敢传此诏!”
言罢,王坦之双手发力,将遗诏扯裂撕毁,叩首请罪,拒不奉诏。简文帝问道:“大晋天下,运数至此,朕能奈何?爱卿又何必如此?”
王坦之道:“大晋天下,乃宣帝、元帝之天下,陛下岂可准桓温自立!臣可死,但绝不奉诏!”
“爱卿肝胆照人,朕已是残阳日下,听凭卿等修改。”
王坦之起身,与谢安、王彪之、车胤私议一番,做了几句修改,这才得以传诏。
王坦之连夜传诏百官,谢安手持改好的遗诏,连夜四度赶往城外桓温大营,桓温本已休息。
没想到一日之内,朝廷四度传诏,桓温不得已连夜起身,与营中众将,再迎天子使者。
谢安此行,与前三次传诏不同,见了桓温等众人,手托诏书,说道:“天子遗诏,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