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时,脸上的表情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是意兴阑珊的神态。

    那双夕阳色的眼眸倒是干净,不掺杂一丝情绪,完全的透明、清澈。

    清澈到连盘踞于深处的黑暗都清晰可见。

    四目相交了几秒后,凯尔忽地双目微瞠,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

    那名青年笑了。

    不是那种咧开嘴大笑的浮夸笑法,而是一个较轻浅的轻笑,嘴角微扬,勾起一个明显却不夸张的弧度,双眼也因此微微眯起。而神态的变化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改变了不少,原本阴郁的感觉多了几分明朗。

    除了凯尔,连那位靠在吧台边和男人调情、穿着略显清凉的妙龄女郎也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地盯着青年,看得两眼都发直,目光灼灼,痴痴的神态带着几分陶醉之色;

    顺带一提,在凯尔他们进来前这位女士就已经偷瞄对方不止一两次,次数频繁得数都数不过来,连她身旁男人都看出来,难怪正闷头喝酒。

    但凯尔会看直了眼,绝对不是跟这位女士同个原因——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对方的眼底没有真正的笑意。

    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僵如硬铁,屏气凝神,脑中仅有一个念头在疯狂乱窜:

    快逃!

    只不过,这个念头还来不及付诸行动,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凯尔,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啊!”埃德在他耳边低声大吼。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有失风度的吼人,可是他已经唤了自家师弟好多声,这个人却像是突然进入老僧入定般的怎么喊都不应。

    与热闹嘈杂的氛围相比,这个饱含怒意的声音其实相当微弱,却异常清楚的传进神情呆滞的少年耳中,打入被那个念头搅得极度混乱的思绪之中。

    凯尔身躯猛地一颤,整个人如大梦初醒似的,表情终于不显得呆板。

    回过神后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额上一股鲜明的凉意,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了满手冷汗,耳边有谁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转头第一眼便瞧见师兄皱眉不悦的神情近在咫尺。

    凯尔举着手,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半晌,他心中萌生出一种庆幸与后怕夹杂的感觉,庆幸对方喊归喊,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拍他的肩或推他。

    只因他刚才正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戒备状态。在那种情况下,若是被人随意碰触——不论是轻碰还是什么的,他都极有可能一个忍不住就失手……

    那样的话,至今为止所努力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怎么了?”

    或许是看出凯尔的情况不大对劲,埃德脸上显而易见的愤怒与不悦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困惑与不易察觉的关切。

    “该不会是晕车吧?”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狐疑地上下看了凯尔两眼,像是在怀疑他这个粗神经是否存在着晕车的可能性,也可能是在想“都下车这么久了才出现晕车症状会不会太晚?”之类的事。

    “没、没事……”

    直到这时凯尔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非常干渴,额上布满薄汗,就像埃德之前受伤昏迷一天才醒,结果嗓音嘶哑的像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他现在的声音就跟那时的埃德差不多。

    “没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