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家,各府各县,吏员们可都不好过,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虽然地位卑微,可朕对他们,还是有所期待的,只是……”
只是二字之后,弘治皇帝沉默,却是凝视着欧阳志,神色有些焦虑。
意思是说,是否要发一个旨意,杜绝一下这样的风气。
欧阳志沉默之后,显得镇定自若。
按理来说,这些吏员,都是欧阳志亲自招考来的,是欧阳志的宝贝疙瘩,而这,也关系到了吏部新政的推行,换做任何一个吏部尚书,在面对这个话题,都应该表现的悲愤,又或者是……痛心疾首。
可欧阳志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种平静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冷静下来。
弘治皇帝也随之冷静下来,表现的并没那么着急了,而是静静的等待欧阳志的答复。
欧阳志见弘治皇帝一副静待下音的神色,便抿了抿唇,才开口,淡淡道。
“陛下,凡事,都有一个过程,这未必是父母官们的问题,根源就在于,他们的认知。想要改变他们的观感,就意味着吏员们需更加的努力,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否则,何必派他们去各府各县呢,臣知道,陛下是心疼他们,可若是连这点白眼,这点羞辱都受不了,那么新政的大局,要他们何用?请陛下明鉴,就让他们在地方上,去摸爬滚打吧,孩子出了门,就难免要湿鞋子,要沾泥,臣信任他们,他们的心志,比寻常人要强大。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被打败,亦或丧失斗志的。如果一个人克服不了困难,那么是难成大器,这样的人臣觉得淘汰了也不觉得可惜。”
弘治皇帝闻言吁了口气,不禁笑了。
可以说,欧阳志是弘治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聊完了公务之后,弘治皇帝总会和他说一些闲话。
“好吧,倒是朕多虑了,欧阳卿家啊,你说……朕做对了吗?朕将皇孙,交给了继藩,交给了太子,可是……太子和皇孙,可是水火不容的啊,此前,父子相斗,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如何收场?现在满朝都在疑虑,你呢,你怎么看待?”
欧阳志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此天家家事也,和外朝无关,臣不敢胡言。”
弘治皇帝苦笑:“朕将你也当作是家人,你但说无妨吧。”
欧阳志这才松口,很是认真的说道。
“恩师深不可测,既然选择如此做,定是早有布置,因此,臣以为,恩师一定有他的用意,陛下何须担心。若是陛下还担心,这已过去了数月功夫,那么陛下,为何不亲去看看,眼见为实,看看这太子与皇孙,是否当真是水火不容?”
弘治皇帝叹口气:“你是有所不知。”他顿了顿:“朕是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查,但凡要看,要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看出点什么,查出点什么。”
欧阳志皱着眉头沉默了会儿,才如实说道:“陛下这是在欺骗自己。”
欧阳志倒是口无遮拦,戳中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弘治皇帝对欧阳志的失言,不以为意,却是摇头笑道:“不,这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就是不去探究真相,因为这世上的真相,大多数是血淋淋的,令人不敢直视,也不敢面对的。
因而,生活中总会有许多的‘智者’,将这难得糊涂当作座右铭。
欧阳志闻言,却是抿唇一笑。
“可是陛下若是不看,不查,那么,就永远会忧心忡忡。真相就摆在陛下面前,触手可及,陛下不关心,不代表他不存在过。”
“若是查出点什么呢?”
弘治皇帝凝视着欧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