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不论亲疏,这一点,人所共知,比如儿臣就敢说,自己的大弟子欧阳志就是个蠢货,儿臣的孙子刘瑾,是个狗东西!”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终于又开口:“你认为……太子殿下将来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吗?”

    陛下突然问到了这个问题,令方继藩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意,于是突然抬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顿时心乱如麻,因为这连方继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深吸一口气,从容道:“那要看好皇帝是如何定义了,皇帝的好坏,对于后世而言,是不断变动的。”

    “噢?”弘治皇帝看着方继藩,他似乎觉得,方继藩总是会出一些惊人之语。

    “就说汉武皇帝。”方继藩顿了顿道:“汉武皇帝痛击匈奴,提拔卫霍这样的当世名将,驱使他们,犹如驾驭鹰鹯。汉军由此战皋兰,犁庭龙碛。以至中华疆盛,坐令夷狄衰弱,四方外臣,听闻汉武之名,战战兢兢。可是……汉武皇帝的评价,难道是一成不变的吗?儿臣倒也读过一些史,学过一些诗词,却是发现,但凡是我中原倘若是太平时,百姓们安居乐业,于是儒者们便贬低汉武,说他是骄奢暴虐,更说他疲秏中土,事彼边兵。日不暇给,人无聊生。人们将其视为虐民暴君。可后世的子孙们,到了乱世,胡人开始犯边,天下开始不安,四方开始不宁,那时人心惶惶,百姓们诚惶诚恐,我中华子民,竟成两脚羊时,人们便开始怀念起汉武的功绩来,说他总揽英雄,驾御豪杰,威震百蛮,恢拓土疆!”

    “陛下,看,同样的汉武皇帝,同样的事迹,同样的后世子孙,说起汉武皇帝时,或咬牙切齿,又或对其推崇备至,那么敢问,汉武皇帝,到底圣明不圣明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他抿着唇,眉头轻轻皱起,似乎认真的思量着方继藩的话。

    “人都是贱骨头。”方继藩道:“都是善忘的啊,当安定的时候,他们觉得汉武皇帝这样的人,妨碍了他们。可一旦天下分崩,异族侵门踏户,到了那时,便又开始追思起汉武皇帝这样的天子来,皇帝贤明与否,后来之人自有评价,至于他们说好说坏,当世之人,何必顾忌呢?儿臣在想,陛下可能要问的是,太子适合不适合克继大统。若是陛下这样问,儿臣的回答很简单,当今天下,已到了求新求变之时,开弓没有回头箭,变则通,不变则死。太子殿下提倡新学,推行新政,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建新军,诛逆贼,震慑四夷,这也是人所共知。他亲力亲为,提倡科学,使百业兴盛。如此种种,还不足以证明太子殿下的能力了吗?太子殿下早已长大成人,他有他的念头和想法,可能……他想要缔造的天下,和陛下所思的天下不同,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只要边境无人侵扰,那么……太子殿下,将来就会是一个合格的天子。”

    “儿臣乞用全家担保,太子殿下若克继大统,定是万无一失。”

    弘治皇帝听着方继藩的这番话,又陷入了思索。

    如方继藩所言,自己的这个儿子所想的……连弘治皇帝都看不懂。

    弘治皇帝的脑海里,浮现出太子的模样,心里不禁一暖,他可能遥想起了那个乖巧的孩子,也可能想到那个渐渐变得叛逆的少年,想到那个总有惊人之语的青年……

    “他是朕的骨肉,朕本该最了解他,可实际上……”弘治皇帝摇头道:“朕却不如你。”

    方继藩谦虚的道:“陛下,儿臣惭愧的很,儿臣其实所了解的也不多,很多时候也是跟不上殿下的节奏。”

    弘治皇帝微笑:“朕最信得过的便是你。你既敢用全家作保,那么……朕也就放心了。”

    方继藩一愣,立即道:“陛下,这……这只是比喻,未必能作得数的,儿臣……儿臣的意思是……哎呀……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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