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八年来都走不出这个院子,别的孩子都能进学堂,能有世家的子弟成为朋友,他一个人孤零零,只能跟几只蚂蚁玩。
你本来大好的前程,老爷五个孩子,只有你一个文武双全,结果呢?结果这八年你只能窝在海棠院里。”
赵氏坐起来,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的委屈。
“我呢,爹娘养我一场,别说尽孝,我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见不着一面。
孩子长到八岁,两个老的一面都没见过,是嫡嫡亲的亲外孙啊,你们,你们于心何忍?”
“还有吗?”
郑唤堂沉沉开口:“你统统说出来。”
“有!”
赵氏冷冷地看着他:“你儿子心里眼里都是她,连我这个亲娘都靠了后。还有你……”
郑唤堂:“我如何?”
赵氏咬牙切齿:“你待她,比待你亲生儿子都要好,都要有耐心,教她这个,教她那个。
儿子练功起迟了一点,你就拿棍子抽他,虎毒还不食子呢!”
“都说完了?”
“没完!”
赵氏眼里浓浓的恨意。
“我说我想再生个孩子,你倒好,每次行完房,亲手煮一碗避子汤,哄着我喝,你们为了她,连孩子都不让我要,凭什么?”
“就凭我姓郑,赵庆云!”
郑唤堂素来温和的目光,冷得像冰渣似的,比他目光更冷的,是他此刻的声音。
“八年前,我就与你说过的,
我郑家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爹发过毒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回报那人。把淮右收留在海棠院,就是回报,这话,我有没有与你说过?”
赵氏被问得一愣。
“我不仅说过,我就差点跪下来求你。”
郑唤堂:“因为这一桩事,八年来,我每天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你说东,我往东,你说西,我往西,你笑时,我陪着笑,你恼时,我千方百计的哄着逗着。
我知道我亏欠你,所以这些年来,我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讨好,就盼着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能看到我的难,也替我着想着想。
我难道舍得那孩子青灯古佛一辈子吗?我难道不想淮左能堂堂正正的走进学堂,他们也是我郑唤堂的孩子啊,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郑唤堂喉头一滚,滚下两行热泪来。
“你可知道,这八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刺激到你了,惹你伤心。
每天我走出海棠院,我都会长松一口气;而我走进海棠院,我都会提起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
郑唤堂垂下眼,面容说不出的疲倦。
“你一想到水月庵,就整天抹泪,稍不满意,整张脸都耷拉下来,神色冷冰冰,口气冷冰冰,像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你的。
你累了,朝我发脾气使小性,朝两个孩子摆脸色,我呢?”
他的目光再度看向赵氏,声音哽咽:“
我朝谁去说?我这一肚子苦水,能朝谁去倒?
赵庆云,我也是人,八年来我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你有一丝丝心疼过我吗?”
“我……”
“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