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汇报。

    自担任崇安知县以来,县丞林睦和主簿郭修一直就是林镜斋的左右手。他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个冰冷的衙门里,听着自己的右手亲口诉说着怎么用小刀慢慢地切开左手、怎么在左手的血肉中翻找着蛛丝马迹的经过。

    林镜斋蹙着眉头说道:“好了,你不必告诉我解剖尸体的详细过程,我既不想知道你在哪学过的仵作技术,也不想知道你的刀从哪个部位切开林睦,我只想知道最后的答案,你懂吗?”

    郭修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答案。”

    林镜斋站了起来,盯着郭修说道:“这么说,你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几乎把林睦的尸体给切碎了,但还是没得到任何答案?”

    “是的。他的胃里只有一些馒头和红薯,他的肺部没有烟气,另外他的血液也很干净。”

    “这意味着他没喝酒……接着说下去。”

    “我在他的舌底,发现了一片茶叶。”郭修小心翼翼地将放有茶叶碎片的白瓷小碟递给林镜斋。

    “他在离开南溪村的时候喝了点茶。这说明不了什么。”

    “请您仔细看看这片茶叶,您是懂茶的内行。”

    林镜斋再次端详小碟里的茶叶。在白瓷的衬托下,这片茶叶竟似泛出一种诡异的鲜红色,像从小碟中央向外溢血一般。林镜斋心中一惊,说道:“这是岩骨枞!”

    “大人明鉴,正是南溪村独一无二的那棵千年老树岩骨枞。500多年前陈家呈奉南宋朝廷的御茶,现在只有老陈家的族长才能享用。”郭修低着头说道。

    “陈世家的茶叶?”林镜斋沉吟道:“林睦离开南溪村之前,在陈世家拿走了东西,陈世顺便请他喝了杯茶,这原本也没什么不妥,但是……”

    郭修没有抬头,接口说道:“但是,我们与陈世之间的约定,南溪村其他族老并不知晓,林睦素来谨慎小心,此番以督税的名义进入南溪村,与陈世之间私下的交流必然要秘密进行,只会想尽办法避人耳目。怎么又会有闲情逸致坐在陈世家里大张旗鼓地喝茶?并且喝的还是象征着族长最高权威的岩骨枞?”

    “这会不会是林睦的百密一疏?”林镜斋沉吟道。

    “不会的,”郭修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林睦的尸体告诉我,他始终都是个不爱乱吃东西、不爱乱说话的谨慎小心之人。”

    “那以你之见,问题出在陈世身上,还是其他族老身上?”

    “陈世没理由对林睦下手。其他族老同样也要活命。林睦身上背负的是我们带给南溪村唯一的希望。”郭修说道。

    “这么看来,唯一不希望林睦活着走到县衙的,可能只有寒风岭上的那缕孤魂了。”谈到“孤魂”二字,林镜斋坐下身来,有意无意地正了正衣冠。

    郭修迟疑了一会儿,说道:“知县大人,要不要我明天一早赶到南溪村,和陈世再重新谈谈那件事?”

    林镜斋看着郭修,说道:“不必。你一个人前去的话,一定会成为第二个林睦。”

    “可是……”

    “不用可是。我还需要你的笔,帮我回复巡抚、藩司、州府的层层盘查,其他人做不了这个事。你们绍兴人都是自幼攻读幕学,自然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时间,还要用来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林镜斋把一些文书递给郭修。

    “大人,没有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它们只是有价值,但没有意义。”郭修接过文书,说道。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是知县。”林镜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