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陈世说下一句。

    陈世接着说道:“东西是我给他的。但发现尸体的时候,东西没在他身上。”

    有位长须老人冷冷地说:“那并不是你的东西。就算是族长,也无权处置。而且祖上的规矩,东西永远不能出村。”

    陈世看着他,说道:“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么也就没有谁来记得祖上说过什么了。”

    长须老人瞪着陈世,陈世也看着他。二人对视了一阵,长须老人慢慢地收回了他那严厉的目光,低下头端起了茶杯。

    一位脸颊上有块青斑的老人接着问道:“你觉得是谁干的?是不是知县他自己?”

    陈世摇了摇头:“他与我有约,应该不至于下此毒手……而且在寒风岭杀人,并非一件易事。”

    青斑老人说道:“也许他只想拿到东西,并不想兑现诺言。而且这世上可能只有你和他两个人,才知道林睦昨晚会走寒风岭。”

    灯火在微微颤动。水汽已经渐渐消散。这张八仙桌在昏暗的灯光中,像一块冷冰冰的棺材板。

    陈世知道自己每多说一句,可能都会将自己往坟墓里拉近一分。但他别无选择。他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我。我也没有办法让你们对我更加信任。这十几年来我为村寨劳心竭力,但这个家族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但现在不是清算我这个族长的时候。”

    “林睦已经死了,东西已经出了村,我们除了继续信任知县林镜斋之外,别无他路。要么一起死,要么永远离开祖宗留给我们的南溪村,”陈世顿了顿,他已经不能像刚才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要么,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林镜斋来兑现诺言!”

    “我相信,知县大人会很乐意看到我们全部死光的场景,”青斑老人冷笑着说:“这样更方便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与虎谋皮,通常下场不会太好。第一代来到南溪村的祖辈们已经用鲜血的教训,告诉过我们这个道理。”

    听到“与虎谋皮”四个字,有几位神情萎靡、昏昏欲睡的老人仿佛突然惊醒,一双双目光再次如毒箭般投射到陈世那苍老的面孔上。

    一阵沉默之后,长须老人这时开了口:“不管怎么说……林睦是自己踢断了寒风岭上的引路香……鬼神要收谁的性命,谁又能怎样?自作孽,不可活……”这时,门外不知从哪吹进了一股阴风,长须老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就没接着说下去。

    “那么你的意思是,”青斑老人咄咄逼人地问道:“这笔账,只能找寒风岭的孤魂野鬼来算?”

    长须老人长叹了口气:“哎……我们都老了,老了。不需要多久,我们都会需要点起引路香,指引我们的魂魄回到故乡。人总是不能跟命作对,这是我活了70多年才懂得的道理。我只是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就看见,整个南溪村被坟墓和蜡烛包围的样子。族长,老陈家500年的香火,不能断在我们手里。”

    陈世的双手平放在八仙桌上,只说了句:“吃茶。”

    八位老人默默地端起茶杯,他们知道这是最后送客的礼数。

    油灯的火光更加微弱了,有些东西似乎在微光中颤抖,但谁也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红木的旧八仙桌上晕染了一股水汽,仿佛在慢慢地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