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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熟人,有些问题处理起来自然就简单了很多,老太太手里的笤帚放了下来,顾怀从怀中掏出银钱递了过去,说道:“估计是这憨货分不清家鸡野鸡,才一箭射了想加餐,这便当是买鸡的钱,只是祸害了这下蛋的鸡实在有些抱歉。”
脑袋上被扣了口黑锅的王五怔了怔,最后还是选择了没说话。
然而老太太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算啦算啦,就算没被这后生射死,也活不了多久,只要不是被狼叼了就行,我这一鸡圈就剩这一个了。”
眼下是冬季,野狼下山觅食倒也常见,但就算是野狼也很少靠近村庄,成群农夫的粪叉子往往比猎户的弓箭陷阱还致命,只有一种情况才能让野狼大着胆子进村。
顾怀看了看比起一年前荒凉了许多的村子,问道:“搬走的人很多?”
“多得很,去年白莲教来的时候,老老少少都跑了一回,今年年中又打仗,好些人走了就不打算回来了。”
“那您怎么不一起走?”
“老啦,走不动了,”老太太摇摇头,示意去自己家说,“我老伴的坟头还在这儿,我要是走了,连个看坟的人都没有,那些白莲教的人喜欢挖富贵人家的坟找财物,刨顺手了没碑的孤坟也不放过,村头那一片全是刨出来的骨头。”
顾怀默然片刻:“那大哥他们呢?”
他还记得这个老太太有个憨厚老实的儿子,嘴笨但心肠实在,眉眼间满是坚毅,一年前他背着受了风寒的莫莫下山,便是那个大哥拉着板车去接来的医生,在相处的那几天里,没收过顾怀一分钱。
最后顾怀实在过意不去,汉子才挣红了脸,问能不能拿米换那张红色的火狐皮,给他妻子做一件披肩。
那个汉子的妻子也是温婉善良的性子,做着家务伺候老人还帮着熬了几天药,替莫莫补了那件满是枝丫划出窟窿的侍女服,等到莫莫病好和顾怀一起离开的时候,夫妇两挥手送别的模样真的让人觉得天生就该是一对。
这次再见到,怎么也该好好道谢才是。
走在前方的老太太脚步还算稳健,然而听到顾怀的询问,有些苍老的身影顿了顿。
夕阳的余晖照亮了她满是沟壑的脸,平静开口:“都没了...年中的时候那些白莲教的人来了村子,来来回回抢了几轮,三儿气不过去和他们理论,被割了脖子挂在那棵树上。”
老太太指了指村头的那棵大树,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没有。
心都死了,自然也就不用再悲伤了。
“嫂子呢?”
“一样的,”老太太背着手继续走向村口的家,“我当时也想寻死,有两个年轻的畜生高兴的喊,‘别弄死这个老东西,脏手,让她自己死在这儿’,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还不能死,三座坟等着我除草烧纸,能多熬一年是一年。”
微黑的天空下,空气不知怎的变得有些厚重,让顾怀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他看着远处搭着浅灰色草的屋顶,抹着土灰的房墙,总觉得看上去还和之前来时一样,但那两个让他感受到少有的善意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
屋内的陈设还是很寻常,王五把马车赶过来,见到莫莫的老太太越发高兴了几分,热情地招呼几人坐下后,拉着莫莫说长说短,等到天色完全黑了,老太太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点起灯,埋怨自己好久没说话了一说就停不下来。
见老太太提起那只鸡准备做饭,莫莫便也跟着去帮忙,厨房那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一旁好奇了许久的王五才瞅准时机问了出来:
“少爷,你来过这儿?”
“来过。”
“啥时候?”
“算算时间,应该是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