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于是一月十一,他下公函通知了前线的一些地方文官,兴冲冲地由宁晋开始了解地方情况,为日后在河北开府做准备。

    说到文官,其实前线的这些地方官员是真的挺惨,辽人打过来的时候,除了那些弃官而走如今要么回了老家要么蹲大狱的人,大部分前线地方官员都处在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危险之中,只要被辽人抓到,干脆利落的一刀倒也罢了,要是被那些辽人施展各种酷刑以此取乐,那才是生不如死。

    所以时至今日,哪怕地方行政已经接近瘫痪,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这些官员,无论能力如何,职业品德还是值得肯定的,顾怀这次带上他们,一是因为文官在战时本就没什么事可做,二便是想考察一下他们,看看哪些可以在日后的河北得到重用。

    这样一来,一开始微服私访的计划自然就行不通了,这么一群官员,要是不带护卫被跑错方向的辽人堵住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只得调拨了一支兵马护送,三千余人由栾城出发,护着顾怀暂离前线,在宁晋待了几天等到了官员们都聚拢之后,便由柏乡、隆平、南宫、清河的路线,开始了顾怀上任后第一次正经巡视。

    这一路走来,观感比起之前匆匆行军时还要强烈许多,看到那荒废的大片耕地,以及人去楼空的村镇,顾怀越发深感战争对百姓生活的破坏性,一日不将辽人彻底赶出河北,将战场推入辽国境内,河北就一日不得安宁,这片大好河山永远处于危险之中,甚至不能让百姓们安心耕作生活。

    严格来说,河北多平原,这固然是辽人选择进攻河北的原因,也同样为河北带来了一定的农耕优势,这里四季分明,大多数农作物适宜生长,如果能开辟大量耕地,那么就再也不需要朝廷进行补贴了。

    “大人有所不知,河北固然适宜农耕,但也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这一日,顾怀带着几十位官员,正经过柏乡外荒废的大片耕地,他感叹了几声,一位满脸沟壑,一看就常经风吹日晒仿若老农的官员就出声道:

    “河北水系丰富,还有大泽,但分布不均,这导致有些地方土地不平却无忧水源,有些地方一片平原却无水灌溉,而且一些地方常年易受洪涝、干旱影响,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适宜耕种。”

    他指着那片耕地解释道:“大人请看,比如这一片耕地,远远看去连绵延绵数十里,本可以养活全城人,但此地土壤有问题,每年的年景都不过沃土的六分,甚至更少,农夫们每年辛劳,却只有那么一点收获,所以辽人一来,他们便弃地而走了。”

    顾怀有些讶然,他翻身下马,走到田垄边蹲下,丝毫不在意身上的冬衣沾上了些许尘土,只是轻轻拈起土块,用力一捻。

    他若有所思:“土地盐碱化...”

    看来要在河北大力发展耕种,并不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这里的平原固然适合大规模种植,但也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

    气候、水源、土壤...以及最重要的,人。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子,看着眼前肥力不足有些低产的耕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