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今天这步的,十来天前,整个丘城的官吏十有八九都撂挑子不干了,他原本也想回家等破城,但只因为上了一趟城墙,见过了人命如草芥,又看到那位大胡子县令在箭雨中巍然不动的模样...莫名其妙就留了下来。
如果留下来是继续干之前的驿丞也就罢了,偏偏官府空了没人处理政务,他被大胡子县令大笔一挥就提拔成了县丞,这换在往日,从不入流的吏员到从九品官员,简直可以说是祖坟冒了青烟,可换到如今的情形,是真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得罪人。
青壮不够了,他要带着衙役上门去抓;粮草不够了,他要带着吏员去大户人家或低声下气或拔刀相逼;城中某户民宅起了火,某家商铺囤积居奇,某户人家突然闹和离,夫妻俩撕扯着打上公堂...
阵亡的青壮要下葬要抚恤,入城的奸细要严查要行刑,不良的商贩要惩治要充公,各种各样的破事全部涌到了他面前,虽然闵县令说过他可以便宜从事找些人进官府,可他娘的这时节了谁会想不开?
只是短短的几天,他却像老了几岁。
而且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城内俨然已经成了弹尽粮绝的绝境,军械打空了,粮草吃完了,青壮不愿意守城了,宁愿被抓也不愿意上城墙送死,他带着吏员穿街过巷,有时候还要被百姓泼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只是时常想到那天屹立在箭雨中的那道身影,于是便总觉得自己还能多撑一会儿。
可现在实在撑不下去了。
所以此刻的他弯着腰,苦苦哀求着眼前的闵县令,这场仗真的打不下去了。
是啊,朝廷都没派援军过来,打着打着城中民心都要丧尽了,还打什么呢?守下来了又能如何呢?
可面对唯一尽忠职守的官员的哀求,闵县令只是沉默着看向远处的叛军大营。
他转过身子,拍了拍这位连名姓他都没记住的官员的肩膀:“辛苦了。”
“传本官令,开仓起灶,全军将士好好吃一顿!”
官员肩膀一松,还以为闵县令终于是放弃了,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又紧绷起来。
“今夜,出城夜袭,誓与敌寇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