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先前已经退到门口,闻声进来,不赞成地看了小娘子一眼,赶紧为李勖递上漱口的淡盐水。李勖接过来一饮而尽,饮后方觉出那水是咸的。
韶音“噗嗤”一声笑倒阿雀身上,边笑边道:“怎么样,这盐茶好喝么?”
李勖看着阿筠手中的铜盂,顿时明白过来:这水是专门漱口的。
对面的小娘子已经笑得花枝乱颤,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雪白的一排牙齿咬着下唇,颗颗小巧莹润,像刚脱壳的糯米。
看她这样子,似乎只过了一夜,就已经全然不畏惧自己了。
李勖靥旁的箭痕不由一深,待她笑够了方道:“吃饱了么,该去西院了。”
韶音扶着阿雀的手站起身来,“我还没换衣裳呢。”没走到卧房门口又回过眸来,“你出了那么多汗,不去洗洗么?”
李勖道:“我早起时已经洗过了。”
“可是你现在很臭,方才我都闻到了!”
李勖低头闻了闻自己,这味道……应该是比那乳酪和鱼鲊香多了吧?
净房中的水雾还未完全散去,雾气里氤氲着一股甜香,仔细闻有点像是红枣的味道。木桶中的水还温着,水质清澈,上面浮着一层不知名的香花。
李勖怀着异样的心情脱了衣裳,迈入桶中。温热滑软的水包裹住身体,他忽然想起来,忘了带换洗衣裳。
若是以往,直接站起来抖干净,再回屋取即可。可现如今卧房内多了一位妙龄女郎,他便不能再赤条条地在屋中来去。若是叫一声“来人”,必然唤来几位婢子,也是不便。
李勖想了想,开口道:“你进来一下。”
韶音正对着铜镜试衣,忽然听净房里传出这么一声,当即便扬声道:“‘你’是谁?李勖么?”
净房里先是默了一瞬,接着又道:“十七娘,烦请你进来一下。”
韶音“嘁”了一声,无声问阿筠,“他要干什么?”阿筠回身便到箱笼里翻出一套干净衣衫,递到韶音手中,口中亦无声作答,“换洗衣裳”。韶音示意她和阿雀去,她和阿雀齐齐摇头,躲瘟疫似的躲出老远。韶音只得接过衣裳,自己进了净房。
房门推开,只见李勖正坐在桶中,双臂搭在外面,露出个精壮的上半身。他身上的肤色比脸上白皙许多,宽阔的肩胸贲隆而起,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往下则收势险峻,至腰部紧窄一束,其余隐没在水中。
韶音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听见他在说话,他十分客气地说:“多谢十七娘,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
西院正房里已经聚齐了一家老小。
李家人口简单,长辈只有一位继母荆氏。荆氏是京口本地人,嫁给李勖父亲为续弦后生下一儿一女,儿子李勉今年二十有二,如今在李勖帐下为队主,手底下管着百十来人;女儿李四娘刚满十三岁,还未定人家。
因李勖身上还有一位大郎没成活,是以李勉排行第三。三郎先于兄长娶妻,如今膝下已有一子。
他妻室姓赵,与都督赵勇沾一点远亲,论起来算是赵勇的远房侄女。赵氏嫁过来当年就诞下个儿子,按李家族谱取名为李敬宗,如今已经三岁了。这孩子生了一双环眼,胳膊腿很是结实,因就得了个小名,唤做“豹儿”,是一家人的心尖宠。
韶音随着李勖过到这边时,豹儿正为了几块饴糖哭闹不休。
赵氏呵斥了他几句,他便咧开嘴嚎哭起来,祖母荆氏心疼孙儿,又呵斥了赵氏几句。这孩子得了祖母撑腰,哭得愈发起劲,竟在地当间打起滚来,就连饴糖也哄不好了。
韶音一脚刚迈进来,便见一颗饴糖朝着自己面门飞射而来。她自幼随名师习剑舞,虽然是“舞”,好歹也有些灵敏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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