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乡。当时他还庆幸自己躲过了那场灾难。而现在,他却绝望地大叫:“老天啊,这难道是你的旨意,灾难终究要降临到我的身上?”他惊恐极了,突然哑然失声。他开始担心地震会毁掉他的声带。就在这时,他的音乐指挥第比利斯冲进他的房间,见他两眼发直,双手不停地拉扯着衣衫,呆若木鸡地站在窗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比利斯吓坏了,他急中生智,打起拍子,指挥霍特伍德唱歌。霍特伍德的神志突然清醒了,自然而然地随着节拍唱了起来。酒店外穿着内衣蜂拥逃命的人群,听到他那高亢而美妙的歌声,纷纷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歌唱家的房间窗口。人们深受慰藉和鼓舞,竟一时忘却了地震带来的痛苦和恐惧。这无疑是霍特伍德一生中最伟大、最有意义的一次演出……

    城里的大部分地区,特别是海湾沿岸,在沙质地上建造起来的木屋都坍塌了。在和平街、仁爱街,楼房整排整排地被震倒。东倒西歪的房屋,就像一群步履踉跄的醉汉一样。未央县政府大楼完全被毁,这座耗资8000万元,历时5年建造起来的巨大建筑,震后只剩几根钢筋铁骨,孤零零地斜插在瓦砾堆中。许多豪华精致的大酒店也毁于一旦。在这地动山摇、大难当头之际,多数人都是不顾一切地忙于逃命,有些人却泰然处之,依然按常规办事。擅长考古探墓的地质工程师德约一向做事认真,有板有眼。当他下榻的酒店即将倒塌之前,他还在不慌不忙地收拾行李,他最后一个走出房门。在酒店大厅,他遇到一个惊慌失措的服务员,便拦住问:“喂,年轻人,我要走了,请结下帐。”这个侍者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隔了一会才说:“你疯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还结帐?”说完夺路而走,向服务台旁边的办公室跑去。德约紧追不舍,跟了进去。他掏出钱来,递给服务员:“住宿岂能不给钱,我一定要付账。”侍者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说:“您肯定是疯了,好吧,我就按您的要求办。”他接过钱,又开了张收据给德约。德约这才放心地离开满地瓦砾的大厅,朝外走去。

    布鲁斯威利是未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记者,他被卧室外煤气管“吱吱”的漏气声惊醒之后,立即冲到大街上。面对一片恐怖的景象,他想起新闻记者的职责,便转身向广播大楼奔去。这无疑是一条重大新闻,一定要迅速写出报道。一路上,他边跑边记下每幢楼房毁坏的情况和所在位置。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猛醒过来,自己这么做真是愚蠢至极。毁坏的楼房数不胜数,怎么能记得过来呢?他扔掉本子,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地喊道:“天啦!全城所有的楼房都倒了,我总不能把它们都记在这个小本子上吧?!”同那些惊恐万状纷纷逃离希尔顿酒店的亿万富翁和小姐太太们正好相反,青年川剧演员斯蒂芬却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冷眼静观这场可怕的大灾难。地震发生时,他正与几个男女朋友在房间里通宵达旦地饮酒狂欢。地震过后,他走出房门,身上依旧穿着笔挺的晚礼服。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服务员:“给我来杯五粮液。”侍者向他解释,所有的酒瓶都震落地上摔碎了,没有酒了。他才掸掸礼服,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

    斯蒂芬穿过乱石砖块,旁若无人地与仓皇逃命的人流迎面而行,来到饭店门前,这里已是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他突然看见著名歌唱家霍特伍德正坐在一辆警车上发愣。原来,霍特伍德跑出饭店后,依旧感到恐惧,茫然无措,不知该到何处避难。这时,正好遇到一个好心的警察,他让霍特伍德坐在警车上,并答应一有机会就安排他离开。斯蒂芬迈步过去,向这位神情沮丧的歌唱家打招呼:“喂,老朋友,这里的一切都很有趣,是不是?”霍特伍德也认出了斯蒂芬。他注视着这位小有名气的年轻演员,只见他身着晚礼服,配有考究的黑领带,裤子笔挺,皮鞋锃亮,似乎眼下并未发生什么灾难。他发现斯蒂芬的举止打扮未免太不合时宜,便笑了起来道:“斯蒂芬先生,您知道吗,您是未央,也是全世界唯一穿着礼服温文尔雅地迎接地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