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害了一个人。
赵燕从架子床上一头栽下去,惊叫了一声后,就没有声音了。我大叫道:“不好,赵燕出事了!”有人就拉亮了灯,大家纷纷下了床,围了过来。赵燕头上的血流了出来,在砖头地板上慢慢地洇开,她已经不省人事。大家面面相觑,惊恐万状。我说:“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叫人把她送医院!”她们还是愣愣地睁大惊恐的眼睛,像是中了魔咒。我十分清醒,又害怕又内疚,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景象。我不顾一切地背起赵燕,冲出了宿舍的门。
我没想到,聪明的赵燕那一摔就毁了她的一生,她的脑袋竟然摔坏了,等不到毕业就退学,离开了我们。还有几个月我们就毕业了呀,她却等不到那一天,我心如刀割。特别是她父母亲来取走东西时,那凄惨的样子让我泪流满面!是我害了她,可我没有勇气向她父母亲忏悔!这一次,我没有用刀捅自己的肚子,而是对黄鼠狼说:“你想让我死吗?如果你再这样害人,我就去死!带着你一块去死!让你和我一起被埋葬!”它用一贯的沉默对待我,什么也没有说。它越是沉默,我就越恐惧,我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我,可是,只要它还存留在我的体内,可怕的事情也许就会再次发生。恐惧就这样折磨着我,深深地折磨着我。
自从赵燕出事后,同宿舍的女同学们就再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给我造成什么难堪。相反地,她们总是对我笑脸相迎,以礼相待。尽管如此,她们无法掩饰恐惧的目光,是的,她们对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仿佛我是恶魔。就那样,一直到大学毕业。我相信,她们对我的恐惧永远不会消失,只要想起我,想起赵燕,她们的内心就会颤栗,担心厄运会突然降临到她们头上。
在我大学毕业前,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又来找过一次,其实他在我大学期间找过我很多次,我一直没有理他。
这个五十多岁的高个男人,还是面无血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留着长发和胡子,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卡其布风衣。他站在我面前,企图伸出手摸我的脸,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深陷的眼睛里闪动着莫测的光芒。他说:“我们找个咖啡馆,坐下来谈谈,好吗?”他的话语十分诚恳,尽管体内的黄鼠狼一个劲地提醒我远离他,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只要我不跟他去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和他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时,我内心还是有一丝恐慌。
他问我喝什么咖啡。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没有喝过咖啡。”他愣愣地凝视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我强调:“真的没有喝过。”他脸上掠过一丝难过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我反驳道:“我不可怜!”于是,他给我要了杯巴西咖啡,问我要不要加糖和奶,我摇了摇头,他苦涩地笑了笑:“和我一样,我也不喜欢加糖和奶。我喜欢品尝苦咖啡,像品尝我苦涩的生活。”他说的话深奥,我不喜欢这种腔调。
我抿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头,比中药汤还难喝,那一杯热咖啡静静地放在我面前,渐渐变凉,到我离开也没有再喝一口。
“你要和我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他优雅地呷了口咖啡,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轻声说:“阿红,我真的是你爸爸!”
“不是!你骗我!”我坚定地说,“我从来就没有爸爸,如果有的话,肖三娘才是我爸爸,她既是我妈妈,也是我爸爸,她才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他叹了口气说:“是呀,她把你抚养大,对你恩重如山。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你爸爸。我叫顾新,野猪坳人都应该还记得我,我那年到野猪坳去体验生活,爱上了你的母亲梅姗……”
顾新的讲述和野猪坳乡村里关于我是野种的传说如出一辙,就是省略了肖三娘给他画符咒的那些内容。我听着听着,心里特别不好受,眼睛湿了。假如那个叫梅姗的小寡妇真的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