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的女同学们,女同学们都在注视着他。

    往年,蒲卫红的父亲蒲中华会和他们一起吃种,老是提醒同学们,要慢慢吃,千万不要把籽给咬破了。蒲中华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中等,脸是四方脸,那浓眉像大刀,他还带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眼镜,那眼镜使得他显得文雅而有风度。同学们在一起议论樟树镇的人谁最有风度的时候,都会一致推选蒲卫红的父亲蒲中华。也有人提刘金高有风度,但被大家的无言否决了。刘金高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十分重要,远远超过了蒲卫红的父亲蒲中华。但提到风度这个词时,谁心中都有数。大狗说:“刘老师的家庭困难,他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大家人,如果刘老师生活好过的话,他穿上一件新的中山装,头发再梳理一下,那也是蛮有风度的。”大家都赞同大狗的观点。

    可今天,颇有风度的蒲中华却没有到场。

    大狗问蒲卫红:“你爹呢?”

    蒲卫红说:“我爹今天身体不舒服,他老是胃痛,老病根了,我妈说,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有胃痛,一直就没有好过。”

    大狗说:“你爹今天又胃痛了?”

    蒲卫红脸色有些变化:“痛得厉害。”

    大狗想起了父亲。父亲的哮喘病那么多年了,现在好多了。原因是小狗这两年老是寄钱回家,大狗给父亲抓了药,调养之后就慢慢见好起来。他又想起了小狗,小狗要不走的话,他也会和同学们一起来吃桔子的。他不知道小狗和郑文杰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寄钱回来的地址是经常变化的,自从他们走后到现在,过年节的时候回来过,一过完年节又匆匆地走了,好像赶去打仗,又好像赶去捡钞票,外面的世界有很多钞票等着他们去捡似的。可大狗知道,他们两个凭力气吃饭的人是不会有钞票从天上突然飘下来让他们去捡的。大狗渐渐明白小狗和文杰的出走原来都是为了他出人头地。小狗在某种意义上是无私的,他比大狗要早熟。

    他们就那样一边吃桔子一边说笑,到了太阳落山。同学们都欢声笑语地踏着霞光回家去了,照例,蒲卫红把大狗、黄春秀、刘捍东几个要好的同学留了下来。刘小丽也留下来了。蒲卫红把他们带到了家里。

    一进蒲卫红整洁的家,同学们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像往常一样,蒲卫红的母亲,那个始终把自己打扮得有条有理,头发梳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衣服穿得干干净净的蒲卫红的母亲为他们准备了肉丝炒面。

    蒲中华也和他们一起吃。

    看得出来,他的胃痛得很厉害,那一小碟肉丝炒面他吃了很久,同学们都吃完了,他还在停停吃吃。

    蒲中华的脸色蜡黄,他用右手使筷子吃炒面,左手捂住胃部,有时用拳头顶住胃部。他今天的话很少,也没有什么谈笑风生风流倜傥的风度。他明显瘦下来了,国字脸上全是骨头。那副镶着金边的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总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蒲卫红的母亲的笑容里隐含着一股忧郁。

    基于这种情况,大狗提议早点走。

    他们就踏着月色回去了。走时,照例他们一人提了一竹篓的桔子回家。蒲中华没忘了交代他们把桔籽交给蒲卫红带回来,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大狗在回家的路上没有说话。

    他在想着一个人。

    想着一个年轻人,把一粒桔籽种进土壤里然后坐在那土地上,等着桔籽发芽,破土而出,风一遍遍地从他身边刮过,云一片一片地从他头顶飘过。他呵护着那棵幼苗,给它松土,给它施肥。看着它慢慢地长成一棵小树,他又给它剪枝,嫁接,还要给它松土,给它施肥,还要给小树除虫防病,在他干着这一切的时候,风从他身边一遍遍的刮过,云大片大片地从他头顶飘过。他坐在那棵果树下,看着那棵果树开花结果。当他看着一片果园在金黄的收获中苏醒过来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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