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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累赘两个字扯上关系,尽管不想承认,这些日子来他又确实是个累赘。

    他几乎是租好房子就病倒了,急病来势汹汹,让人难以招架。李歆虽然和安歆同龄,但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加之又是个大烟鬼,身体就是个纸糊的壳子。这次安歆毫不夸张的说真是用了半条命才戒了毒,然后为了和李淑然早点脱离火坑,他连休养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写作投稿,紧接着又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千里迢迢来到了北平,这样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撑不住,更别说李歆身体本来就不好了。

    可以说安歆能撑到他们租到房有了落脚点才病倒已经是天公保佑了。

    然后就是马不停蹄的求医问药。民国时的药无疑很贵,这点从后世某位弃医从文的文豪写的文章里就可以看出,想文豪幼时家里也是当地富庶,却生生因为久病的父亲而家道中落,民国医资不菲可见一斑。安歆虽然生的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这类因为体质原因而生就的病本就难缠,再加上安歆因为高烧陷入昏迷,李淑然一个小姑娘也没有什么主心骨,自然是什么药贵用什么药了。安歆不过病了短短半月,他们赴京时带来的两百一十五块大洋已经缩水到了三十元,去掉下个月二十元的房租,他们现在全部身家不过区区十元。

    安歆本以为带着李淑然跑来北平是帮她脱离苦海,却不想如今小姑娘要因为他这破败的身体担惊受怕缺衣少食不说,还有流落街头的风险。所以对于李淑然的劝说,安歆只是淡然一笑,“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躺在床上也是无所事事,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眼看李淑然还要再劝,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现在病了,家里家外只有你一个人不行,明天我去问问房东,看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个可靠的帮佣。”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兄妹俩孤苦无依,李淑然之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是邻里邻居时不时帮衬几把,他们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李淑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用帮佣,我一个人可以的,不过是一些洗衣做饭的琐事,我很快就会学会的!”她知道因为哥哥的病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现在正是应该节俭的时候,所以她绞尽脑汁想要让安歆打消主意,可惜安歆心如磐石不可动也,李淑然只好作罢。然后这个忧心兄长身体的小姑娘又重提了旧事:“哥哥,你身体病好之前不许碰笔!”

    安歆:……

    然后自是一番谈判和约法三章不提,最后结果是安歆每天只能进行三小时的写作,由李淑然监督。但不论如何,安歆总算能写文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关于第二部作品写什么,安歆考虑了很久,他甚至想过为了赚快钱披马甲写一些如今蝴蝶派文人最爱的言情小说。

    虽然蝴蝶派经常被正统文学派鄙夷,但是他们写的书都是当之无愧的畅销书。有如此前辈珠玉在前,安歆自然也动了心思,他甚至连大纲都构思好了,然而在第二天当他见到房东推荐来的帮佣时,他改变了注意。

    安歆本想只请一个帮佣,房东却带来了一家三口,一对苍老的男女牵着骷髅般的孩子,对他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他们呢?后世的宠物鼠都比他们来的体面些。

    一些破破烂烂长短不一的碎布挂在他们身上——这是放在后世连乞丐都不会穿的衣服,他们的脸粗粝僵硬地宛如砂石雕琢而成的,却还是努力向他挤出讨好哀求的笑容。他们的孩子像畜生一样被他们系着草绳牵在后面,眼神呆滞木讷,就像集中营里的小萝卜头一样头大身子小,一层薄薄的人皮在他骨头上披着。

    从他们身上,安歆看到了民国。

    不是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歌舞升平,不是北平的大师云集谈古论今,不是革命党人振臂一呼铁与火的浪漫。

    民国就在他的眼前。

    房东的话清晰的在他耳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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