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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那张血钞票的确不见了,我怎么也没有找到。回到家里,我翻江倒海地把喝下去的汤药全吐了出来,顾玉莲在卫生间的外面看着我吐,她脸色苍白,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很不正常。
她是不是想知道我昏迷的那三个小时我干了些什么?
当时我是进入了一片黑暗,黑暗压迫得我的心脏似乎要停止跳动。在黑暗中,我听见了歌声。这次听得十分真切,是个女人唱的歌。那歌声凄凉极了,我听到她的歌声就有流泪的冲动,从来都没有过的流泪的冲动。我想分辨歌声来自哪一个方向,我想看清歌者的脸,但我看不见。我在黑暗中穿行,那歌声引导着我。我穿过了一个黑洞,我突然看到了一团橘红色的光芒,橘红色的光芒把我过渡到了一片白光之中。我进入了那片白光。这个环境我很熟悉,这不就是我父母亲的房间么,我惊讶地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弹钢琴,一个女人站在钢琴旁边唱歌,男人的脸有些瘦削,但十分英俊;女人的脸是一朵桃花,透出春天的气息。我看到这幅画一样的情景,我大叫了一声:“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听不到我的声音,他们也看不到我,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我伸出手去触碰他们。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我触摸到的是空气,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听他们弹琴歌唱,他们显得和蔼而幸福。是的,我看到了那扇窗,窗帘是拉开的,玻璃窗上没有那张血钞票,而是一张脸,模糊的女人的脸。我没有看到模糊的女人的脸上有血,这张贴在玻璃上的女人的脸是谁,我分辨不清……
我好不容易呕吐完了,我嗽了嗽口,走出了卫生间。
顾玉莲无奈地对我说:“白白浪费了那些药。唉,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喝中药就全吐掉了。我以为你长大了会好些的。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突然盯住了顾玉莲的眼睛。
她眼睛中还有一点尚未熄灭的火。我不知这点火苗会在什么时候熄灭。如果它熄灭了,顾玉莲的眼睛会呈现出什么颜色。这个时候,我相信她不是个死人,但是她让我害怕。
顾玉莲伸出干枯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她说:“孩子,你怎么啦?”她的手冰凉。
我的说话声很轻,我不敢用力说话:“奶奶,你告诉我,我父亲是不是坐在钢琴旁弹钢琴,我母亲是不是在唱歌?你告诉我,她唱的是什么歌?他们是不是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很恩爱,很幸福?”
顾玉莲的手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要倒下的样子。我扶住了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有点不忍心,我会突然记起她在多年来对我的好,我内心十分复杂。可我的话却还在折磨着她:“奶奶,你可以不说。我知道。我爸爸妈妈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可能回来了。”说完话,我就把顾玉莲一个人扔在了客厅里,独自上楼去了。
不一会,我就听到楼下的客厅里传来了老妪顾玉莲凄凉的哭声。
我第一次听到顾玉莲的哭声。顾玉莲的哭声凄凉而又痛苦,听上去像是深夜里传来的猫叫,却比猫叫的声音要沙哑。我的心像被猫爪子抓着,我不清楚它流血没有,反正很痛,痛得难过。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顾玉莲和我一样,是不会哭的。可她现在也哭了,她越来越让我琢磨不透。
38
你如果站在阴暗的角落,一直观察王胡子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反常。他每天早上一大早就出了门,骑着三轮车到菜场去购物。他喜欢在他常光顾的那个肉铺边上和卖肉的精瘦汉子讨价还价。他每天都要买许多肉和骨头,他买完东西回到馄饨店,范梅妹已经把店门打开了,她烧好了大锅的水,等待王胡子把骨头拿回来剁碎后放进去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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