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虽然眼睛鼓得很大,全身的血液却不由自主,全涌到了猛跳的心口上。

    嘣!终于听到一声响。却很怪异,刽子手的砍刀根本就没劈进七爷胀鼓鼓的脖子,相反被很不客气地弹了回去,就仿佛七爷的脖子并没有长肉,却是用厚厚的牛皮绷起的圆鼓,而刽子手的大砍刀成了一根鼓槌。

    再劈,又被弹回。

    劈第三轮的时候,刽子手脸色惨白,双手发颤,砍刀已无法举到平肩的高度。最后,刽子手双脚一歪,再也支持不住,软到了地上。那七爷仍然山样屹立着,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一旁的命官,当时也吓出一身臭汗,只得仓皇回京,细细奏明皇上,皇上念七爷命大,赦了他的死罪。大难不死,七爷的心便开始膨胀,他狠下功夫,经营生意,购山买田,积聚起的家财,一天厚似一天。后来还派儿子东渡日本留学,以图远志。要不是农运来得这么快,七爷恐怕早就有了大的动作。

    七爷不在,排佬大已当不成,黑三感觉有些茫然。还是重操旧业,给人杀猪去吧。可黑三生来死去,颠了那么多年,他不确定自己还沉得住气,去干这规规矩矩的营生。黑三晃着衣襟,时不时摸摸腰际的鲤鱼刀,就这么幽灵般地在墨香园周围转悠了两天。

    第三天,黑三一转一转,便转出街口,到了当年清廷刽子手剁七爷脑袋的雄河边上。河面上没有绿蓝绿蓝的热气,河岸臂膀一般拥着雄河,不见当年七爷威风大振的丁点痕迹。如今这里已成为雄河上有名的落叶渡,南通桂林,北接衡邵,来往商贩络绎不绝,很是繁荣。就是到了夜晚,生意人或要赶时间,或因白天炎热,晚上凉快好上路,也有撑着竹篙过渡的。那柳叶一般的木船就泊在河岸,没人过渡时,就静静卧着水波,有如处子。船佬已回到半边街去了,船上难得见着人,过客总是自己撑船过渡。有时船恰巧在对岸,过客也不着急,只稍候,对岸的石坎坎上,就会出现挑着货担过渡的人。也有的过客不会撑船,搓着手正急躁的当儿,河中的渔人或撩波耍浪的顽童,已起动翅膀似的双臂,凫水近船,替你撑往对岸。

    这天傍晚,渡口却一阵难得的宁静。唯见黝黑山影浸润水底,间或一丝悠然的颤动。黑三的感觉就莫名其妙地跟着悄悄振了一下。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际,接着刷地抽出了那把鲤鱼刀,举到齐眉的地方。左瞧一瞧,右看一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刀锋。而后,黑三就不自觉地慢悠悠点了点头,那似笑非笑的脸色,在夕阳的光辉里,犹如一块炒熟的猪肝。

    当晚,黑三那强健的身子,便浸到了船底墨黑的水中。

    当晚,落叶渡就来了过夜船的客商。客商上得船来,放稳货担,执了竹篙便往水里戳。船行至河中水深处,异异怪怪地晃动起来,使劲使竹篙都无用。客商疑是水鬼,心下就慌,手脚一齐软,只差没将篙扔到水里了。船下那双猿臂趁机一用力,船便猛地一倾,把客商抛入水中。而后,船箭一样射向岸边,船沿外有影子跃出,只身上船,把货担里的钱币搜刮罄尽。布匹绸缎、皮毛百货却不动,原样留在船上。总得给人留条后路,凡事都不能做得太绝。这是黑三的良知。

    这一系列动作,黑三做得从容麻利,干净利落。可末了,他仍不忘回头,用目光去水面巡视一番。但见那客商正在水里一沉一浮,很不得要领地扑打着、挣扎着,被雄河水制得半死。

    黑三想,他谋了人家的财,但总不能害人家的命,良心还是不要黑透。于是一头扎进水中,潜近客商,抓牢了双脚,倒拖至河岸上。客商吞了一肚子水,肚皮像锅底一样很凶地凸着,人已是奄奄一息。黑三就把他撩倒到圆滚滚的大石头上,倒卧着,自己爬上去,用脚在客商后背狠命一踩。客商肚里的水被这么一压,立即就像大水牛撒尿那样,哗啦啦从口鼻处倾泻出来。水吐得差不多了,人便渐渐地活过来。黑三就指着仍放在船上的货担,对客商说:“只拿了几个钱币,货物丝纹不动。”

    客商鼓着眼睛,一副懵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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