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围观的人扒开,挤到最前面,看打卦师即兴表演。一旁的人们发现,几乎是在打卦师身子往半空一窜,右脚一勾,鞋底一拍,最末一点猝成的同时,独眼爷的双手也跟着“啪”地一声击响,口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响亮的“妙”字。且那只左眼也眯得异常深邃,与瞪大的右眼形成强烈的反差。
打卦师也喜欢欣赏独眼爷的作品,尤其是独眼爷的中堂画,几乎每一幅他都要品味一番。他品得极认真,常端着一杯龙井,站在画下一边品茶一边品画,直到那杯茶喝光,连茶叶也细细地嚼完,最后才悠悠离去。细心人发现,打卦师有时竟是盯住画面左下方那枚不方不正、不扁不圆的印章,目光又痴又呆,老半天都收不回。后来许多人都爱看独眼爷的印章了,觉得里面有一层道不明、说不透,但却硬是蛮来劲的意味,越读越觉得神。不是精于书法的人,定然刻不出如许精妙的印章。大家都这样说。
这一天,打卦师又端着一杯龙井茶,从街对面踱了过来。独眼爷早迎了出去,将打卦师让进画店。独眼爷知道打卦师的习惯,也不搬凳让座,就让他站着赏画。只是候在一旁,说道:“老兄,这些拙作之中,你能相中一幅吗?这就可给你取下,送过贵店去。”打卦师却不回答,眼光在一幅画上定格着,不肯移动。嘴巴却将杯中的茶水喝得“滋滋”响。半晌,他才把目光移开,转过他那红光发亮的脑袋,说:“老弟,有一句话,愚兄在心中藏了许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相问。”
“老兄,这就见外了,你我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独眼爷急了。
“我赏了你许许多多的画,可我发现……”打卦师欲言又止。
独眼爷的脸上竟有点不自在了,那只右眼里含着难为情的目光。独眼爷似乎知道打卦师要问什么了。
“你的画好,印也好。”打卦师顿了一下,“可你为什么从不在画上题过一字呢?”
“这……”独眼爷显得不知所措起来,那只眯眼连连颤动着。
打卦师把杯里最后一片茶叶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缓缓朝店外走去。
独眼爷赶忙抢上一步,对打卦师说:“老兄,有了你的字,愚弟是不敢班门弄斧呀。”
打卦师也不回答,只将头撇转来,朝独眼爷望了一眼,那目光有点陌生而复杂。
独眼爷的画有印没字,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全镇。人们赶忙去细看自家收藏着的独眼爷的画,果然都是有印没字。连蝇头大小的字都没有一个。大家都迷惑了,看独眼爷的画看了几十年,怎么却从没觉察出他的画没题字呢?而国画历来就是讲究字画印三位一体,互为映衬,唯独眼爷的画只字未题,其缘由何在?于是,各种猜测纷起。有的说独眼爷的画绝得很,但他的字未必高级,故不敢上画。有的认为,独眼爷不是字不好,而是与打卦师比较,也许略逊一筹,因而不想弄巧成拙。有的则说,独眼爷其画造诣已深,也就不想再用字来装饰,以免画蛇添足,几十年来他从不在画上添过一字,买画人竟然觉察不出,即说明了这一层意思。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没过多久,打卦师的七十大寿到了。这一天,艳阳高照,紫气东来,镇上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给打卦师祝贺来了。独眼爷早已做了准备,精心绘了一画,裱好,卷成轴给打卦师送去。打卦师高兴异常,紧握独眼爷的手,将他请入首席。酒过三巡,打卦师起身致辞,感谢众人美意。大家也频频起身,向打卦师敬酒,祝他身体健康,寿比南山。礼毕,打卦师忽将话锋一转,说:“为了让众人高兴高兴,我要拿一样东西让大家饱饱眼福。”
大家立即静下来,等待着打卦师的手段。只见打卦师拿出一卷画轴,轻轻展开来。咦!众人眼睛亮了,目光盯在画面上,硬是无法拽下来。
这是一幅雄鸡图,还有一轮旭日作为陪衬。大家虽然拿不出文化馆那位美院毕业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