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台下方,两名腰裹锦缎的丫鬟牵着一名盛装打扮的柔媚女子,迈着细碎的云步款款走上前来,娇俏玲珑的身段端庄地拢在一袭大红色的宽松衣裙里,苍白的雪颜之上缀着浅浅一点红梅,鲜红的唇瓣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怨。

    再往上,却看不到其余的五官。

    玉蝶黛翠,静玉流光,这名面无五官,却盛装打扮的姑娘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之下款款伏身,跪倒在了蛇神的面前,于是樱唇轻启,幽幽的声音便从她的喉中飘了出来:

    【但问君来,不问君归……】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一条母蛇,但凡蛇神是只公的我都多少能理解你。”宁哲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便气喘吁吁地跪坐在莲花台前,对着眼前支离破碎的蛇神尸块默默伸出了手。

    在满堂宾客死一般的沉寂中,宁哲的指尖捏住了黄历的一角,哀怨的歌声在他的指尖萦绕。

    “我现在拥有三個重要的身份……蛇神、鬼、宁哲……”宁哲心中轻声自语着,闭上双眼将枯黄的纸张向上翻开,黄历就此翻到了明天。

    下一刻,宁哲睁开了眼:“那么,我将以哪个身份承受这触犯死忌的惩罚?”

    宁哲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在他翻开黄历,垂下目光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

    仿佛有谁一拳打碎了卫生间墙上的镜子,细密的裂纹在四周的空气中蔓延。

    两条原本互不干扰、独立运行的规则因宁哲现在的举动产生了致命的冲突,就像两块错位卡死的齿轮在咯吱作响,将这个建立在规则之上的世界倾轧得分崩离析。

    在失去视野的前一刻,宁哲仿佛听到了谁在尖叫,谁又在悲伤地号哭,但他分不清谁是谁,甚至无法确定发出那哭声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当宁哲的意识再次清明,柔软如絮的阳光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愣。

    低下头,宁哲只见自己脚下踩着一条因常年磨损而高低不平的木质门槛,手中则抓着一枚绣满铜漆的老旧门环,面前一扇沉重古朴的红漆大门,刚刚被他推开。

    宁哲信步走进门内,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大门右侧,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经常与邻居家的弟弟妹妹一块爬着玩的那棵老樟树,一张原木桌子就摆在树荫下方,鲜红带黄的落叶堆积在桌子上面,似乎很久没有清扫过了。

    宁哲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向前走去。

    “回家了。”

    此时此刻,正是他推开自家老宅大门,进入何家村的那一刻。

    既然回到现实的自己没有死,那么很显然,鬼和蛇神至少死了一个。

    或者两个都死了?

    何家村所在的那个诡异世界已经因规则的卡死而彻底破碎,但蛇神与鬼却未必都死了,这二者不管哪一个都危险至极,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要想个办法确认它们的状态才行……

    忽然,一点灵光划过,宁哲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微微抬起头。

    下一个瞬间,一只扑飞的喜鹊飞上了樟树的树冠。

    与此同时,一个意义不明的词语忽然浮现在了宁哲的心中,没有任何人为祂解释过这词语的意思,但宁哲却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名字。

    是那只曾窃取了蛇神身份的,鬼的名字:

    “它的名字叫做……【太易】。”

    蛇神名叫【召又】,鬼则叫作【太易】。

    它们的名字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